“啪啪……”两声,一位红衣******随着从善的掌声款款走近,发髻上的金步摇衬得她唇红齿白,仔细瞧瞧还真是个美人儿。唐国从来就不缺美女,这点我是深有体会的。不过这会儿从善把她唤出了是何意?
我正纳闷着,卢多逊的脸色却由白转红又转青,两眼直勾勾的看着眼前这位美女,嘴里喃喃着:“蒻兰……蒻兰。”
******软软开口,手抚琵琶,细声细语的唱到:“好姻缘,恶姻缘,只得邮亭一夜眠,别神仙。琵琶拨尽相思调,知音少。待得鸾胶续断弦,是何年?”
我啧啧的赞叹着,真是一首好词。我俯身跟从嘉耳语:“这应该是写一夜情的吧……”从嘉噗嗤笑出声来,我一头雾水的看着他,又看了眼卢多逊,他的脸已经变成了黑色。该不会……该不会他就是一夜情的男主角吧!我兴奋的拽着从嘉的袖子,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测。
从嘉缓缓开口道,声音不高不低,恰巧卢多逊能够听到:“前些天韩大人把这个叫秦蒻兰的歌女装扮成驿卒女,故意穿着很破烂的衣服,让她在卢多逊下榻的驿馆里若隐若现。这卢多逊虽然正人君子一个,到底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修养本来也摆在那里。秦蒻兰虽然浑身素净,却掩不住俏丽的姿色,只几下就把他给迷住了,于是在驿馆里有了一夜情,云雨巫山,极尽缱绻。”
我恍然大悟,敢情是他们一同在戏弄这卢大人,“那这首词……”
从嘉抿嘴笑着,“事毕,卢多逊写了这首《风光好》赠蒻兰,蔷儿觉得唱的如何?”
“妙,甚妙!”
卢多逊脸色像是吞了苍蝇一样难看,仰头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酒,看样子是想赶紧把自己灌醉好脱身。可那******却偏偏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妩媚的扭着腰肢,弹唱着他作的词。于我们来说,这很是动听,可对他来说却宛如魔音入耳,声声带刺。
我思忖着,毕竟人家也是一国使臣,我们也不能做得太过分,便命那******退下了。此时卢多逊已经醉的不省人事,殿里弥漫着浓浓的酒味,我一时觉得闷得慌,便欲起身出去透透气。从嘉让钏儿跟着我,自己便随着从善一起处理这摊子。
钏儿抱着一件雪裘紧紧跟在我身后,我拢了拢衣襟,沿着驿风馆后面的曲幽小径款款而行,一路淡淡的花香甚是沁人心脾,我贪婪的呼吸着湿润的空气,心中愈见明了。今日虽出了一口恶气,但恐怕卢多逊回周国后,柴荣又会给唐国记上一笔,日后只怕会过得更艰难。毕竟唐国现在已经成了个附属国,还是万事小心为妙。我不禁为今晚的行为懊恼,为了一时之快,也没有考虑到后果,这确实是韩熙载的行事作风。
园中小亭子里似乎有人,皎皎月光将他的影子拖得老长,酒香四溢。
我停住了脚步。今夜会在这里独自喝闷酒的也就只有这次最大的受害者,太子殿下了。若我是他,在意气风发准备干一番大事业的时候被浇了一盆冷水,自然会心理不舒服。纵使他和从嘉之间存在间隙,我曾一度觉得他小心眼儿,现在对他却是同情的成分更多一些。
“钏儿,你就在这里等我吧,我去亭子里坐坐。”
钏儿为难的咕哝着,“娘娘,六殿下吩咐奴婢要好好跟着你的,奴婢不敢失职……”
我莞尔,平日里毛手毛脚的,现在倒是谨慎起来了,“这里离亭子不过十步,我一直都在你的视线里,又何来失职之说?”
钏儿盯着脚尖低头不语。
亭子的身影摇摇晃晃,似是喝醉了,但喝醉岂是这么容易。
“夜色渐凉,太子殿下在此独酌解闷,染上风寒可就得不偿失了。”
弘冀一脸诧异的看着我,眯着眼睛辨认来着何人,待意识到是我,便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早料到他不会理我,便毫不客气的捡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
不知为何,看到他绝望的模样,我竟有一丝不舍,想着该怎么安慰他,才不会伤到他的自尊,“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浇愁愁更愁,这道理恐怕太子殿下比我更清楚。”
他拎着酒壶,仰起头,冰冷的酒水浇在脸上,浸湿了衣襟。
“喝不掉也不要浪费啊!”我小声嘀咕。
“啪……”的一声,酒壶应声而碎,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修长的手指将我的下巴硬生生抬起,仿佛要将我撕碎,“你别在我面前假惺惺装好人!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会不清楚吗!贱人!”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不是为他侮辱我的言辞,而是他的声音。想到我被杀的那一晚,身子不听使唤的颤抖起来。
“怎么?被我说中了!那就带着你的假仁假义给我滚!”
怒火烧红了他的双眼,他一把将我推开。
那一夜,他跟我爹商量,要将我嫁去契丹和亲,是害死我前世的元凶。
我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要不是他,我也不会莫名其妙穿越来这里,我还在现代活的好好地,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受他的侮辱!
“当初你为何要我代替永宁公主去和亲?”
他冷哼一声,“那是父皇的意思,与我何干。”
明显是在找借口。“太子殿下,我与你并无交集,你为何要如此设计我?”我倏地一下站起来,“皇上日理万机,怎么会知晓丞相家的女儿是什么模样,又怎会冒险让一个不熟悉的女子去契丹和亲,万一毁了两国情谊,就不怕酿成大祸!”
“我恨你看六弟的眼神!为什么人人都围着他转!为什么上天总是这么眷顾他!我才是天之骄子啊!”弘冀紧握着我的双肩,面目狰狞,我的脊背抵在柱子上,一阵生疼。
“是不是你们串通好的,要夺走我的太子之位,让六弟做皇帝!是不是!”
我被他晃得一阵晕眩,忍不住干呕。
“娘娘,娘娘!”钏儿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后,扑通一声跪下,“太子殿下,奴婢求求您,娘娘跟这件事情毫无关系啊!太子殿下……”钏儿哽咽着。
“这里轮不到你插嘴!”弘冀将钏儿一脚踢开,毫不怜香惜玉。
身上忽然一暖,一件雪裘披在了我肩上,“那我可以说上话吗?”声音清冷如冰,我从没有见过从嘉这幅冷峻的模样,在我的印象里,他总是保持者像天使一样温暖人心的微笑,而现在这个样子,寒气缭绕,嘴唇抿成一条线,眼中满是怒意。
弘冀将我松开,我扯了扯雪裘,将自己裹紧,在从嘉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大哥,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争夺储君之位,为何你却总是不相信我呢……”
“够了!事已至此,我不想跟你们啰嗦!”弘冀跌跌撞撞的回了东宫,那个即将不属于他的地方。
我松了口气。
“蔷儿,我与大哥的误会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
我点了点头,以后要我管我也不会管了。
“我刚刚好像听到大哥不喜欢某人看我的眼神……”
我一愣,抬头对上从嘉戏谑的双眼,一阵面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