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赫慎立刻追问,“什么问题?”
落落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们穆家的那位和太祖皇帝一起打过江山的那位先祖如何?我是说,你们比起他来,文治武功如何?”
穆赫慎听见落落提起自己的先祖,顿时脸上流露出无上的光荣和自豪来,“我们和先祖比起来,是差得远了……”
“这不就结了吗?你们自认为连先祖都比不上,可是你们的先祖当年也只不过退到这里,圈了块地,将自己将穆家永远地圈禁在了这块地里,虽然,现在这块地变大了,变强了,变得貌似有力量了,但是,请永远别忘了,这里再大再反华再富有,它也是快圈禁之地!在这之内,你,你们穆家人,可以很恣意很潇洒地活着,一旦走出这块地,你,你们就会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三公子,你好好想想,想想看我说的话有道理吗?”
穆赫慎再度深深地沉默和思考了起来,不待他说话,落落再度问道,“你明白你的先祖为何要定下穆家子孙用不能致仕的规矩呢?”
穆赫慎抬起头,又摇摇头,眼神里流露出挫败的神情来,落落缓缓地说道,“那是因为你们先祖的确比你们这些人聪明多了,智慧多了。因他早就想到,你们穆家的子孙若是出仕朝廷,那么你们穆家就老早被人给算计光了,你们穆家子弟早就该被抛尸乱葬岗了,你说,是不是?”
穆赫慎脸色奇差,他不想承认,但是细细地思量过后,他又不得不承认,点头道,“公主说的有理。”
落落不但算放过他,继续严厉地问道,“那你可知道你父亲的意思?是要推翻朝廷自立为王吗?还是要带着百姓投降敌国去?”
穆赫慎有些窘迫,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落落嗤道,“别叫我猜中了,你们难道还真的打算自立为王吗?就凭你们几人?就凭你们荣城?呵,不是我笑话你们,你们就算自立为王了,能跟大离比吗?能跟北戎比吗?能跟缮善比吗?一城而已,就是个笑话!”
穆赫慎面红耳赤,被落落这一番无情的言语说的难堪至极,但是心底却是深深的折服,他不得不承认,落落说的都是真的。
落落看着垂头丧气的穆赫慎,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怀念起那个意气风发、自信爆棚的穆赫慎来,这个年轻人不应该就这么被埋没在家族的覆灭之中,于是,她淡淡地问道,“既然我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三公子你有何打算?”
穆赫慎看着落落,“公主真乃奇女子,您竟然知道我们穆家的打算,为何您还敢只身住到府中来?您难道不知道……?”
落落走到游廊边,看着外头蕤葳的花草竹木,“虽然我知道,知道你们的打算,知道你们这是将我囚禁于此了,但是,既然生身不能选择,那么就向着有阳光的地方,使劲地生长,总有一天,能看到外头那自由的蓝天,长到那自由的高处去的,就如同你府上的这些竹子一般。长在哪里不由它们自己决定,但是要如何生长,长到多高就全是它们自己的意思了。待到竹树冲天,它便可以睥睨众生了。”
落落说着说着转过身来,“三公子,目前形势危急,穆家要反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可是,在我看来,你们穆家还远远不曾达到上下一心,团结一致的地步,只怕你们兄弟几个都是各怀心思的,所以,落落建议,三公子你,不妨和我达成协议,你助我逃出穆府去,他日,穆府沉沦之日,我可以为你御前辩解,保留你穆家的一切,由你来承袭,你看如何?”
穆赫慎皱眉沉思,落落也不催他,任他细细地思量,只是在一旁幽幽地说道,“穆家总不能全部覆没吧?那你们怎么对得起穆家的那位先祖,你又怎么对得起为了你忍辱苟活的风姨娘,还有你年迈却一心为你的风家老爷子?好好思量吧,若有了决定,再来告诉我。”说罢,回头招呼了阿大四人和李子,慢慢继续往昭阳院回去了,只留下穆赫慎一个人还站在游廊下,若有所思。
刚才的宴席,只是喝了几杯酒,却不曾用过饭食,回来后,落落吩咐小兰去做点热的粥来吃了,这才感觉自己紧紧揪着的胃舒服多了。
正闭目养神呢,窗台上响起了扑棱扑棱的声音,落落忙起身开了窗户,果然是那海东青,落落忙上前解了圆筒里的信笺,打开来,仔细地看着。
原来这是景泰写过来的,上头说连海带着的三万粮草已经是快到肃州了,一切顺利,让落落安心,并再三让落落不要硬碰硬,要想办法逃出穆家才是。
落落看完信,苦笑了几分,粮草能到就好,虽然少了点,但聊胜于无,关键在于自己这边,如果能最后说动穆赫慎帮自己,那么自己也就多了几分成算,到时候再带了穆家的粮草过去肃州,定能解肃州之困。
落落想了想,还是不打算写回信了,只唤了小兰拿了碟子生肉丁过来,倒了杯温水,看着那海东青吃完喝完,这才拍了拍它的翅膀,让它回去。只是这海东青一来二去地和落落也熟稔了不少,这回见她没有塞回信进去,也有几分不解,半天不肯飞走,还是落落再三扑赶,这才让那海东青飞走了。
入夜,落落有些焦急起来,好在不久,穆赫慎就越墙而入,二人商量了许久,穆赫慎这才匆匆离去。
第二日一早,落落还未曾起来,就听见外头一阵喧哗,似乎还夹杂着兵丁的叫嚷声,落落正准备唤小兰呢,小兰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主子,主子,外头来了好些个大兵,将咱们院子围了起来呢。”
“哦?”落落一边坐起来,一边扶着小兰的手下了床,淡淡地问道,似乎一点也不惊奇的样子。
“主子,您怎么都不慌的?这穆家要干吗?难道他们敢造反吗?”小兰自顾自地胡乱说着。
说到最后,回过神来,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惊慌地看向落落,“主子,他们……真的造反了……?”
落落神色不变,镇定地说道,“看来,是这样了。你扶我去洗漱一番,别让人闯进来的时候,咱们还衣冠不整的。”落落还有心情说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