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八,万里无云,是个适合嫁娶的好日子。
启都街道上早已十里红妆,到处挂着喜庆的红绸,帝都城里的权势巨头靖南侯的世子娶妻,是众人瞩目的事情,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一事,连带着一个半月前靖南侯弑妻的事情又被议论了出来,不过也很快淹没在各自议论声里。
坐在八抬大轿里面,玉梧桐的心情极为复杂。
没想到一个月竟是如此之快,所幸这一个月并未发生特别的什么事情,而千机楼主交代的事情,她也打算在入了侯府之后,再是借着的侯府名义去拜访太子妃时再接机做。
这一个月,唯一的收获便是收服了那千机楼主的两个心腹,毕竟,千机已死,而她是活人。
“小姐,到侯府了。”
外面传来小环已经稳沉很多的声音,玉梧桐便等着花轿落下。
最终,还是带上了小环,当然,还有那魏氏的两个女儿做了媵侍跟在她身边。
一双如玉洁白的手掀开了花轿帘子,就着红盖头下面的缝隙,玉梧桐看见了那秋凤栖也身着红衣,站在外边,他的指节上还有多年习字落下的茧子。
玉梧桐眉头沉了沉,伸出手落在那只手上,接着,便是感受到手上一紧,秋凤栖握着她的手的力度,大的让她呼痛。
这秋凤栖是疯了么?
玉梧桐死命挣扎了一下,可秋凤栖这平日里的呆子,此时此刻像是魔障了一样,紧抓着她的手腕不放,最终挣脱不开,而这种场合围观人又太多,众目睽睽之下,她只好放弃,任凭秋凤栖拉着她朝前。
秋凤栖一身红色的喜服,面如冠玉,身姿清瘦挺直,一双潋滟的凤眸像是敛着水意,向来总是无表情的脸上,此时却是勾着浅浅淡淡的笑意,又是加上红色添了喜气,让那张脸竟是比平日里好看了数倍。
饶是侯府里看管了他的下人们,都是不自觉被世子爷今日的风华所吸引。
靖南侯府举办喜事,启都里的贵府们自然都是来道喜了,皇宫里都是派了人过来送礼,太子殿下携带太子妃则是亲自到了,凌国公也到了,只是这墨王爷,道是府里出了白事,拒了这邀约,也是自然。
“恭喜侯爷,恭喜夫人啊!”
玉梧桐不断朝前走着,身旁传来络绎不绝的恭维声,倒是让她一下想起了当日这靖南侯寿宴之上,亦是这般情形,时隔没多久,这来参加的也都是这么些人。
前一次目睹了侯府凄惨场面,这一次紧接着却是大好喜事,真是世事无常。
玉梧桐被秋凤栖拉着手,一路按照习俗,跨了火盆,又是牵着红绸花,到了前堂里头,喜婆在前面高喊着礼节。
而她知道,此时前面高堂上坐着的,便是她的仇人,她要亲手血刃的人。
“一拜高堂!”
喜婆在上边高高喊道,玉梧桐却是挺直了脊梁站着没动,喜婆愣了一下,在场熙熙攘攘的宾客都是愣了一下,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靖南侯原本带着浅笑的脸上,此时也带了些狐疑得看着身穿嫁衣头盖红盖头的新娘。
“一拜高堂——!”
喜婆心里以为自己声音轻了,又是害怕靖南侯怪罪,赶紧又高喊了一声。
此时,玉梧桐的身体,还是僵硬着,直到自己要做的时候,才发现,竟是这么困难。
秋凤栖一直在她旁边,当然发现了她身体的僵硬,他呆板的脸上凝滞了一下,忽然拉了拉手里的红绸,玉梧桐又是拽红绸拽得紧,身子冷不丁就是一歪,朝下倒去。
而此时,秋凤栖又是极其自然得跟着跪下,左手轻轻搭了一下玉梧桐,扶住了她。
上头的喜婆见新娘新郎总算是行礼了,心里舒了口气,赶紧接下来喊道,
“二拜高堂——!”
玉梧桐的膝盖还被刚才扑通一声弄得有些疼,到底还是十四岁的小丫头的身体,柔软稚嫩的很,这一会儿又被手里的红绸布一扯,秋凤栖宽袍下的手拉着她的手腕,力道虽不重,可奇异的令她的身体往下一弯,又是礼成。
“送入洞房——!”
喜婆的脸笑的褶子满是,宾客们此时又是你来我往说笑起来,玉梧桐被人扶着,就要朝里边走去。
可秋凤栖扯了她一下,让她站起来时又是一个不稳,一个趔趄,差点倒下,又是被他的手一拉,整个人脑袋上的红盖头都是要滑落。
玉梧桐刚一口闷气上来,秋凤栖却又像是见了牛鬼蛇神一样,一下把她推了出去,那力度虽小,可女子气力原本就小,若不是小环稳住她,这会儿她便是要落了笑话了!
这秋凤栖,到底想做什么!
穿着凤冠霞帔,玉梧桐只好暂时忍了这口气,由着府里丫头带着她去新房。
身后自然还跟了那玉冷沁和玉红苕。
估计没有哪家贵府小姐像玉梧桐那般奇怪了,出嫁为世子妃,身后竟然还带了两个同族媵侍。
新房就布置在凤栖院里头,原本清淡朴素的小院,此刻重新装扮了一番,红绸红花红灯笼,挂满了一清二白的凤栖院,一下显得活泼热闹起来。
靖南府的丫头恭敬的带着玉梧桐入了新房,在那新房床边坐下,然后,那丫鬟瞧了眼玉梧桐身后的婢女小环,再是将视线看向那另外两个明显打扮了一番的媵侍丫头身上。
“奴婢玲心,见过世子妃,世子妃若是在世子爷回来前饿了的话,旁边桌上有些小食,世子妃吩咐奴婢去取便是,待世子爷回来,再是续礼。”
那唤玲心的婢女说完后,咬了咬唇,看了眼杵在这里的其余三人,一般来说,新房里有两个伺候的丫鬟便是,从来没有这跟着两个以媵侍身份过来的婢女一起伺候的理儿。
“你带红苕,玲心去偏院里面安置一下。”
玉梧桐清冷又偏温婉的声音响起,似乎没多少威严,可却又是斩钉截铁的命令,玲心赶忙应答,就要带玉红苕与玉冷沁出去,可偏生,那玉红苕不是个安生的主。
“妹妹,我是作为媵侍过来的,理应在这里一同见世子爷,若要出去的话,应当是这两个丫头出去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