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
两人回去时,路过了谛听庙。谛听庙是庑殿结构,乍一看就像缩小版的故宫太和殿,虽说是谛听庙,可那块摇摇欲坠的门匾上明明写着:音照四宇。门框上的对联虽然漆都已经掉光了,但依稀可见的痕迹还是能看出是什么文字,只是单凭这些,似乎并不能确定时面供奉的就是传说中能听清世间万物的谛听。
伊小碗很自然的走向那座庙,却被敖凌拽住,说:“师兄不让去那里。”
果然见门上挂着锁,只不过一眼就看出那是象征性的,因为门已经旧到只要一推就可以推倒的样子了。
小碗问:“为什么?”
“里面供奉着神明,是真正的神,谛听。”
“你还记得你是为什么来的吗?”
“有点儿印象,好像就是听到了一个声音,还让我回到我们祖先最初的地方,我跟着那个声音到了这里,可来了之后,就没再听到过那个声音。”
小碗无法解释,只是这又让她想起了她来此的目的,她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又焦虑起来。远方,她的战友正在经历着煎熬,她无法安心在这里享受这种宁静。
敖凌拉着她的手回到小房子边,见到元戒等人正在客厅里做晚课,敖凌便给小碗拿了个小椅子坐在门外等。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所坐的屋檐下,周围除了几声好听的鸟叫,显得非常安静。敖凌对小碗已经不再陌生,他从旁边的竹筐里拿出一个西红柿,洗了洗递给小碗:“元戒师兄特许我一天能生吃一个,给你吧。”小碗接过西红柿,看着这样的敖凌,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晚课做完了,屋里的僧人走了出来,几个僧人直接走去灶房,元戒看到小碗和敖凌,便说:“元觉,你去帮师兄们做饭吧。”敖凌很顺从的去了。
元戒坐到小碗身边,问:“今天过得怎么样?”
小碗不知该怎么说,想了一会,才道:“和敖凌度过这样的一整天,真的很开心,可是越开心,越会感到不安。”
“因为你放不下,是吗?”
“是的。”
“这位元觉师弟肩负着一些使命吧?”
“很重大的使命。”
“怪不得他会来这里。”
“啊?”小碗惊奇的看着元戒,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片土地很神奇,这里或许居住着真正的神灵。你没想过,这样的荒郊野岭,怎么会有民工住在附近吗?”
小碗忽然惊醒一样。是啊,为什么正好有一车工人往这边走,还有两个工人在叉路口和自己一起下车,然后陪自己走了一段路,就往一条明显不像有路的方向走去。当时忙着赶路,小碗竟没有觉得奇怪。
而这一切,都是向金地藏真诚的祈祷之后发生的。
小碗下意识看看那座破殿的方向。
元戒像是看穿了小碗的心事,说:“放下心中的焦虑,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最终,你会得到一个答案。”
晚上,小碗和敖凌分屋躺下。
小碗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由想起接下来该怎么办,想起元戒的话,便告诫自己不要再想那些了,起码在这里的两天,和敖凌一起享受这难得的宁静。这么一想,心情就平合了好多。
“啊——”隔壁传来一阵叫声,是敖凌的声音。
小碗赶紧披了衣服跑过去,推门而入,借着透进来的月光,只见敖凌在床上伸出两手,剧烈的撕扯着什么。小碗忙过去将他的胳膊按住,叫道:“敖凌你怎么了,是不是做恶梦了?”对方还是乱抓个不停。小碗见不是法,干脆扑到他怀里,用自己的脸贴住对方的脸,又轻轻对着他的耳朵吹气。这样过了一会,敖凌渐渐安静下来,而小碗也已经累是不行了,就此在敖凌身边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敖凌睁开眼睛,他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在轻轻的呼唤:“到我这里来吧。”这是一种混杂着男声和女声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柔和,令人无法拒绝。
敖凌心想:这个声音又来了,自己就是听到了它的召唤,才来到了这里。
敖凌看看旁边,只见那个自称是他女朋友的姑娘就在身边,他脸一红,轻轻将她的胳膊放到一边,自己往旁边侧了侧身,然后起了床,走出了房门。
“到我这里来吧。”那个声音继续呼唤着。
敖凌像是魂不守舍一样,追随着那声音而去,可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是清醒的。这样过了一会,他抬头一看,自己已经站在了那座旧殿的门口。
“这是要让我进去吗?”敖凌想着,看来是这样了,他试着去推门,“吱嘎”一声,门很容易就被推开了——那锁完全是个摆设。
此时月光正明,将殿里照得如同白昼。殿里非常空旷,周围只有四根大柱子,有一根柱子还因为过于枯朽,僧人害怕塌断,便在它周围用砖石简单砌了一下,顶住上面的大梁。正对面有一个神台,上面有一个真人比例的石雕像,以站资矗立着,表面的油彩已经完全脱落。
这不过就是一间大房子罢了,既然这样,有什么可隐秘的呢?
敖凌看着神台上的石雕像,那座石雕像似乎也在看着他,那种眼神让敖凌不知不觉地跪倒在他面前,他双手摸着雕像的脚,额头贴在神台的边沿上,问:“是您叫我来这里吗?”
“不是我,你是随着自己的心来到了这里。”那个呼唤他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敖凌紧张的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任何人,他又看向那座雕像,“您在跟我说话?”
“是的。”那个声音回答。
“我知道,传说您是我的祖先,我们家族里流淌着您的血液,可是我并不知道您的样子,您真的就是传说中的谛听吗?”
“我是谁并不重要,神佛、知觉者、拥有超强能力的人,这些都不过是一种称呼,当你愿意看到我的时候,我就存在,当你拒绝的时候,即使是神佛,也无法走进你的心里。”
“那么,我是谁?”
“你是一个暂时还没有找到自己的人,找不到,是因为你害怕去面对。”
敖凌想了想,说:“好像是的,我曾经害怕失去某个人,我不希望她陷入和我一样的生活,她对我非常重要。我还记得,你曾经让我动摇过,你让我想起了我以前的女朋友,我害怕她重蹈前任女朋友的覆辙,所以我和她分开过一段时间。”
“是我让你动摇,还是你自己想动摇?我只是帮你看到你内心脆弱的一面。”
“啊?也就是说,我没经受住考验?”
“可后来你又重拾了信心,当然是在那个姑娘的帮助下。那个姑娘也经受住了考验,只有这样,你们才能真正的走在一起。你还需要别人的帮助,那个姑娘是最佳人选,去吧,去接受她,你们一定会成为最亲密的伙伴。”
敖凌感觉到那座雕像放射出无数道耀眼的光芒,好像那不是一个雕像,而是一位非常和蔼可亲的尊者。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不断的升起,然后到了神台上,跪倒在那位尊者的膝边,尊者将手放在自己灵魂的头顶,从他的手上流了一股白白的丝絮状物质,注入到灵魂中。过了一会儿,他停止了这种动作,眼见自己的灵魂往回走,然后慢慢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啊——”敖凌惊叫一声,坐倒在地上,一看周围,发现这里还是那座破旧的殿堂,除了柱子、神台和雕像没有任何特别的东西。
刚才是怎么了?
他晃了晃脑袋,忽然之间,一切都想起来了,伊小碗、公司、许叔、遭袭,自己追随着一个声音辗转来到了这里的经过。
他又一次满怀敬畏地看着那座雕像,虔诚地跪下,心里默默念道:“祖先,我找到自己了,我会回去履行我应有的责任。”
敖凌回到卧室,看到小碗面带微笑熟睡着,他忍不住亲了亲对方的额头:这是个多么坚强的姑娘啊,正是由于她的坚持,自己才没有迷失更久。敖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会为要不要和她在一起对纠结了,因为,她是祖先为自己安排的最亲密的伙伴。
小碗醒了过来,看到敖凌凝视着自己,问:“你什么时候起床啦,哎,我睡的太死了,一点感觉都没有。”说完脸就红了起来,然后起床收拾一下要回隔壁。
敖凌按住他,说:“我回来了。”
“喔——我知道啊。”
“我是说我的灵魂回来了,我是敖凌,你是伊小碗,你是我最爱的人。”
“啊!”小碗惊叫一声,毫不犹豫的抱住了敖凌,眼泪又流了出来。敖凌也抱住对方。
过了一会,小碗想起一件事,问:“你还有那种能力吗?”
“是的,它也回来了。”
“那你试试,我现在在想什么?”
敖凌先闭了一会儿眼睛,然后睁开眼睛,直视着小碗,说:“你在想,昨天一天的经历,让你感觉好奇妙。你似乎更喜欢那样的我,如果我们能永远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就好了。”
小碗一惊,坐直了身体,问:“那,我现在想的什么?”
“你在想,怎么现在想关于我的想法,我也能知道了?是啊,我变化了很多。不过,我好像可以自由的控制‘心差别通’的能力了,如果我不想听,我就可以不听。”
小碗异常惊喜:“我刚才在想,比较一下来看,还是现在的你更帅一些。卖糕的,亲爱的敖凌,你真的可以自由控制你的能力了,这真是太棒了,以后你就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再也不用觉得孤单了!”
“有你的话,我永远不会觉得孤单。”敖凌又一次紧紧抱住她,说:“谢谢你们默默为我付出的一切,是时候该由我去面对那些了,我们回去吧!””
第二天一早,敖凌和小碗向几位僧人道别。其他几位僧人听说敖凌竟是大城市里的大老板,有的感叹佛法无边,有的已经在半开玩笑的向敖凌募捐了,敖凌很痛快的答应。元戒忙说:“不要听他们胡言乱语,我们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躲避那些东西,如果你要对做不符合我们功德的施舍,我们只好走了。”
“可谛听菩萨在这里啊!”
“不,菩萨在这里。”元戒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敖凌若有所悟。
元戒又将小碗拉到一边,说:“姑娘,你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了吗?”
小碗重重的点头:“得到了,这就是我想要的最好结果。”
“看来你是与佛有缘的人,你刚一选择放下,就如愿了。今后,希望你们能携手并进,永结同心。”
“谢谢元戒师兄。”小碗对元戒深深的鞠了一躬。
两人便向山谷外走去,刚走到盘山公路附近,迎面又驶来一辆皮卡,这是之前送小碗来这里的那些工人,只是好像人数少了。小碗向他们招手,他们很乐意的请小碗和敖凌上车。车子开了起来,小碗问:“怎么这次是大早晨就下山呢?”
“今天山下有个庙要去维修,你们可真运气啊。”
“怎么感觉少了两个人?”
“啊?没少啊!本来就是我们六个人。”
“可上次明明有八个人啊?其中有两个还和我一起在刚才的岔道口下车。”
“哪能啊,姑娘,上次你一个人在那里下的车,我们当时还挺担心你呢!”
小碗听到这里,不由看看敖凌,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感恩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