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调查
阿华田按伊小碗给的地址找到了申琦琦的病房,他对小碗被学校开除的事情知道一些,所以对这个申琦琦没什么好感。病房是单人的,一进门便看到一个中年女人正在给一个姑娘喂汤,两人的身份不言自明。
阿华田对刘珍菲道明来意,然后从包里拿出了观鬼眼镜——他认为开眼符会伤眼睛,福爷不在的情况下他都会用科技装备。
戴上眼镜后,阿华田仔细看了一下整间病房,发现并无异样。他摘下眼镜看向床上的申琦琦,只见她表情木讷,两眼失神的看着前方,喂一口汤喝就喝一口,除此之外再无反应。刘珍菲几次想流眼泪,但都给止住了。喂完了汤,她问阿华田有没有什么发现。
阿华田觉得申琦琦这种样子也不需要回避了,直接说:“可以肯定她身边没什么特别的东西,现在有三种可能,一,她就是得了某种精神方面的怪病,这得由医生去找原因;二,有不干净的东西找上了她,但那东西并没有跟来医院;三,她可能被某种非常强烈的力量影响了神志。”
“有没有可能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我之前也找过神婆问过,她说到了这个。”
“她的情况不可能是被鬼附身,这个我可以肯定。”
“那怎样才能弄清呢?”
“前两种情况都好办,因为她暂时没有危险,但如果是第三种情况就复杂了,得先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再想解决办法,就像看病要对症下药。”
阿华田想起小碗交代过他要问一件事,便让刘珍菲让开,自己凑近申琦琦的耳朵,问:“你能说说‘第四晚’吗?”
“别问这个!”刘珍菲吼道。
这时,只见申琦琦眼睛一睁,好像表情被激活了一样,开始不停的重复‘报应’两个字,而且越说声音越响,表情也越夸张。忽然,她看到旁边的水果刀,快速拿起来就往自己手腕上划去。幸亏阿华田眼疾手快,扯住了申琦琦的手,可申琦琦力量陡增,拼命地挣扎起来,刀在她手里来回挥舞,终于有一下滑到了阿华田的胳膊上,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妈的,快过来按住她!”阿华田对刘珍菲吼道,自己死死抓住申琦琦拿刀的手。刘珍菲这才反应过来,想按住申琦琦肩膀,可又怕弄疼她似的不敢用力。申琦琦在床上扑腾得像只泥鳅。这时来了两个护士,一人一边将她按住,又来了一个拿针筒的护士说:“给她一针镇定剂。”
刘珍菲说:“能不能不打,我劝劝她?”
“都这样了,不打她生命都有危险。”护士不再商量,将针尖扎进了申琦琦的胳膊,很快推完了镇定剂。
只见申琦琦两眼失焦,慢慢躺了下去。
女生食堂里的酸辣粉,和后门小吃街的小胖哥麻辣烫,以及他隔壁喜货真滋的小龙虾,并称为小碗在风海大学最留恋的三种味道。
“据说呀,这个酸辣粉师傅,在重庆本来有一间生意很旺的酸辣粉店,可他为了方便照顾女儿,来学校食堂应聘做了师傅,虽然赚的少了很多,可每天都能看到女儿。”小碗边哧溜哧溜的吸着粉条,边对甄实说,“真是令人羡慕的爸爸。不知道他女儿会是谁。”
甄实看着自己面前的一碗酸辣粉,实在不感兴趣,便把它推到小碗面前,说:“你好像越来越八卦了,我还是比较喜欢以前那个爱泡图书馆的伊小碗。”
“啊?一小碗?我们这儿最小的碗也这么大。”柜台后的大婶说。
小碗差点呛了来,小声说:“你都说我有职业病啦,调查不就是到处打听吗。”
“你打算从哪里开始打听?”
“当然是从和申琦琦走得最近的人,她的室友,和她一起玩‘第四晚’的那些人。”
“据我所知,在申琦琦出事后,教务处的人就找过她的室友谈话,而刘珍菲也挨个找过她们,但都没有问出什么来。”
“那是因为她们不会问。”小碗自信的说。
“女神探,祝你马到成功。”
“啊,你不陪我一起?”
“我最近比较忙,不能全程陪,有需要的你再叫我吧。”
小碗刚出食堂,就收到了阿华田的微信,写着:我刚养好伤又挂彩了。还发来一张照片,是他把右胳膊举在脸侧的自拍,胳膊上缠了好多纱布。
小碗赶紧打电话过去问怎么了,阿华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小碗忙说:“真不好意思,让你自己去医院。”
“这点伤倒不算什么,不过你欠我一回。”
“好好,等我发了工资,小龙虾管够。”
“我可不是你那个知己甄博士,什么忙都用有小龙虾打发,怎么报答我说了算。”阿华田又顺便抱怨了一下:“母爱虽然伟大,可是也很自私,这个珍妃当时一看申琦琦的刀伤不到她自己,就不管我了,事后光顾着申琦琦,对我的刀伤连问都不问。”
“那申琦琦现在怎么样?”
“申琦琦现在就像精神崩溃了一样,据她妈说,之前提到‘第四晚’,她只是说说‘报应’,反应还没有这么大。我估计她以后的状态会越来越差。”
听到这个,小碗的心情很复杂,说:“我曾经很想填补一个人生空白,就是痛打申琦琦一顿,听到你说的,也算是满足了这个心愿,可我一点也不开心。”
“因为你做不来落井下石的事嘛,哪怕是心理上的。”
“不提这个了,你接着说。”
接着,阿华田把之前对刘珍菲讲的三种可能又讲给了小碗。
“你为什么确定她不是鬼附身?”
“能成功附到别人身上的鬼已经很厉害了,既然占据了别人的肉身,那就拥有了新的人生,怎么还会自残呢?”
“会不会是申琦琦的仇人,不,仇鬼,附到她身上让她灭亡,毕竟她一直在提‘报应’。”
阿华田摇着头说:“这样逻辑不对,这不应该是你提的问题呀,你再想想。”
“我先给你个白眼。”小碗捂住电话,想了想,马上意识到这种可能不成立,答案还是跟刚才一样:如果一个仇恨申琦琦的鬼附到她身上,那等于是挤占了她的肉身,而让本来的灵魂“无地自容”,这已经是最大的报复了。便又道:“看来症结一定还留在校园里。
“我向她妈妈,就是那个珍妃要了些申琦琦的物品。我以为会有个日记本,上面记清了事发经过什么的,可那种姑娘怎么会写日记呢,只得到了一些化妆品,零零碎碎的首饰,还有一些上学用的东西,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你要不要看一下?”
“那你明天拿给我吧。”
阿华田又说:“总之要想帮申琦琦,就要尽快弄清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因为她现在动不动就自杀,我们分分钟可能白干。”
小碗去了第二女生宿舍,凭着旧学生证,她很容易就进入了那座曾经住了好几年的老旧宿舍楼。
这栋宿舍楼是全校最老的建筑之一,在风海大学的前身,风海技术学院时就已经存在了,虽然外墙在九十年代重新装饰过,但里面的每一块青砖都还是半个世纪以前建楼时留下的。学生之间流传着关于这栋宿舍的各种奇闻秩事,而这其中最吸引人,流传最广的自然是鬼故事了,小碗住在这里时也听过不少,什么半夜里听到的摩擦声是没有脚的鬼在爬;看门的阿姨换了很多,可她们都养着一只丑猫,据说那只猫和这栋楼一样年纪。有个宿舍住过四个音乐系学生,后来都成了音乐界的大师,据他们的同学回忆他们的学生时代,竟发现他们都曾提到自己梦到一位老者指点他们琴艺。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小碗那时听到这样的故事不过是一笑而过,哪曾想到,自己现在成了职场驱魔师呢。
小碗和申琦琦虽是同班,可她俩的宿舍离得很远,分属这栋楼里不同楼层的两侧,再加上她们平常没什么来往,她不知道与申琦琦同住的是谁,只是从刘珍菲那里知道了申琦琦住的是第一层北面靠中间的一间。小碗很快找到了那间宿舍。
现在是午休时间,小碗本想敲门,却见门虚掩着,她便轻轻推门而入,一阵叮叮咚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原来门上的天花板挂着一串铜铃——那不是一般的铜铃,每个铃上竟还有符咒刻字。房间里总共有四张高低铺床,每张都是上面睡觉,下面是电脑桌和半圈柜子。一般情况下,根据高低铺的布置风格,就能大致猜出这个学生的个性。然而这间宿舍却都很相似,四张高低铺里里外外都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宗教饰品,佛陀的雕像、挂饰、念珠、西藏活佛的照片;画满道教符咒的祭幡、桃木剑、铙钹、引磬;耶酥十字架,圣母像,甚至还有印度教的双修湿婆像,真是应有尽有,好像进了宗教饰品杂货铺。
看来申琦琦的事让她的室友也胆颤心惊,可如果真有神明的话,这么多不同派别的神明被集合在一个地方,会不会先打起来?想到这里,小碗差点笑出来。
一股浓重的香味迎面扑来,是燃香的味道,因为时常给游如莲买燃香,小碗已经对这种味道很熟了。能闻得出来这是上好的燃香,香里有甘松、石菖莆、艾叶的味道,这都是游如莲教的。
小碗寻着香往里走了几步,看到靠里左边的床铺下层,电脑桌上摆着一个香炉,里面插着三支香,而香炉后面供的却并非神仙偶像,而是一件奇怪的铜制品,有点像和尚敲的钟,用小木架支着,约有一尺高,开口处直径有二十公分,表面刻满了铭文,钟的上面有尖锥形结构,这个尖锥形有点像武打电影里低级喽罗用的三股叉。
“这是帝钟……”
“啊……”
小碗吓了一跳,猛得转身,见一个女生正盯着自己。
“白静?原来你住这。”
眼前的人正是白静,才一个来月不见,她明显消瘦了很多,整张脸蜡黄蜡黄,眼窝深陷,好像营养不良的样子。
“小碗,你怎么来了?”白静先是露出一点笑容,紧接着脸色变了,身体向后退了几步,“你,是来报复我的吗?那天琦琦让我叫你过去,她一开始说只想骂你一顿出出气,我没想到她会下狠手。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是为这个来的,”小碗说,“放心吧,我只恨申琦琦,没有恨你,我知道她经常对你们颐指气使。”
“哎,你心真好,如果是我,我是坚决不会原谅对方的。”
“总之和你无关,这件事你不用现提了。”
白静还是很感激,忙拉了个椅子请小碗坐,又问:“对了,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在写网络小说。”想着同学们肯定会问,这是小碗早就想好的台词。
“是吗,那太好了,我听说中文系有两个学生也在写这种东西,可惜我平常不爱看故事。对了,琦琦的事你听说了吧?”
“嗯,听说了。”
白静又紧张起来:“啊?你就是为这事来的吧?”顿了一下,她忽然哈哈笑起来,可那不是开心的笑,那笑声让小碗有些发冷,笑了一阵,她说:“看业真有报应这回事的,你现在可以尽情看琦琦的笑话了。”
“不是因为这个。”小碗觉得还是先不要说自己来的目的,便问:“你们宿舍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叫帝钟,又叫三清铃,是道士做法时用来摇的,你看它那里不是刻着‘振动法铃神鬼咸钦’吗。”白静抓住那法器的三股叉部分,摇了一下,帝钟发出一种很难听的撞击声,她边摇边围着宿舍转了一圈,还专门在每张床铺上方多摇了几下,连犄角旮旯都摇到了,最后放回了原位,说:“这铃声能祛邪,如果是脏东西靠近,它也会响。不过,哼,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接着,白静好像回过神了一样,赶紧说:“刚才是我出口不逊,请原谅我。”然后对着香炉和帝钟拜了三拜。
真是纠结的人,小碗心想。
她这时才认真看那香炉,至少有二十公分深,里面埋着干净的沙子,插着三支长短不一的香,最左侧一支最长,其余两只等长,却只有左侧那支的三分之一。小碗知道,这是一种燃香香形,燃香有专门的香谱,这种香形属香谱中的消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