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坐在灯前瞧话本,正瞧到一处男子女子亲热处,忽觉背后不大自在,不由向后转了去。
这一转,惊得我手上书页抖了抖,抖了又抖,最终没能稳当的留下来,掉落在地,而我眼瞅着东莱一袭青衣的长身而立,灵台半晌都不大澄明。
他瞥了眼地上的书,后浅笑着朝我:“正精彩处,为什么不看了?”
我本讶异他何时站在我的身后,因这句话思想,他来了已有一段时辰,且还跟着我阅书的进度一路看了过来,原想斥责一下他可懂得走正门一说,现下满心满脑却都是那一段男女相拥咂嘴的描述,不觉蹭的一下脸颊血气涌到耳根,只哆嗦的:“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却笑意更甚,俯身探到我面前,气息温淡:“若因着今日晨间你那技巧不大娴熟,想要学一学的,其实可以不必走那么多绕路——”
我咽了咽口水,道:“你——误会了,我就是看的很普通的话本,碰巧有那么一段不大普通的描述罢——”
他道:“哦?”
我拼命点了点头。
他再近一步,鼻尖几乎要贴在我的鼻尖上:“你想学,眼下倒是有个现成的师父——”
我一声啊没出口,他的嘴唇已经触到我的唇上。
将我看了看,方离开一星点距离,道:“唔,像这样——”两唇微启轻轻将我的唇含住,吸吮了吮,探秘般用舌尖抵开我的牙关,一只手扣上我的腰间,含混道:“放松——”
我自然不能说放松便放松,身子反绷得更紧,情急间,还将他的舌头咬了一咬,半晌,他无奈将我放开,蹙了蹙眉:“这样也不会?”
却未待我回他,自顾又道了句:“还是我来罢——”
而我简直没有时间反应,他那气息又一次沉沉覆上来。
诚然在亲嘴这件事上,我做的十分蹩足,但于东莱,却如修真舞剑,当真格外纯熟。
显见天分二字,实在不能强求。
于是在这日的后两日,乃至玄法大会决赛的当天,我见着他,都颇为自惭形秽。
而决赛一事,有资格参与的,此番也就余剩阮菱、留云与喻行三人。
只是怕什么来什么,原本我一直默想不要让阮菱抽中单枪比试,她却偏偏就抽了个单枪比试。
虽是可以寻一位旁的同门弟子助阵,但较之留云与喻行,那被选中的弟子,也基本都属于以卵击石的水准。
赛台上烈日炎炎,一分半点都没有春寒的影子。
阮菱穿着一件薄衫,仍是素色,不过是束发的缎带,换做了先前不大常用的墨蓝。环顾了顾台下众位弟子,目光徐徐落去重允的身上,半晌,转身朝着座上几位评判从容道:“弟子已有人选。”
众人皆凝神屏息,少顷,东莱缓缓朝她道了句:“请他上台罢。”
阮菱抱拳颔首,再一转身,对着重允甫一张口,只是音节还未发出,却不及魔少那半路一个提气跃上赛台,负手朝着阮菱爽利一笑:“愿助师姐一力。”
台下登时哗然,我与旁座颜曦亦不明就里的相互扯着袖子倒吸一口凉气,而阮菱楞了片刻,方对着魔少冷冰道:“此地容不得你来作乐,下去。”
她一语言罢,魔少未应声,却有台下外来的子弟起身对着魔少大声道:“若我没有记错,阁下应是隐雾阁的尊客,怎的今日又是这东莱虚上的弟子——”再朝向东莱,拱手敬道:“难不成师尊定下的规矩,也这般儿戏?”
自然此名子弟的质疑,乃在座诸位的质疑,然东莱只默默看向魔少,一字不提。
于是大家又把视线移到魔少身上。
此番,魔少方悠悠然的,笑道:“啊——忘了告知各位,师父他昨日,刚收了我做弟子。”
我与颜曦面面相觑,不晓得魔少他此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位弟子显然不信,又面向东莱:“师尊——”
东莱却笑着道了句:“此乃小十四确然不错——”
我拽在颜曦的袖子,凑到她边上:“你哥哥他这样,先前你可看出什么端倪?”
她摇头叹气一番,侧身向我:“这几日与他处在一起的是你,若说他有什么端倪,那也得该你来看出不是?”
我干干咽了一口唾沫。
未几,忽反应过来,朝她耳语道:“莫不是魔少他想助阮菱当上掌门——”又自言自语:“纵观眼下这些人,的确他的能耐,要算最大。”
她却不甚赞同:“我倒觉着哥哥是来坏事的,阮菱若当了掌门,哥哥岂不徒加给自己,娶她的一道阻障?”
我一怔,彻悟道:“也是啊——”
她撇了撇嘴,没说话,少时,又想起什么似的挨到我边上:“听说,你和那东莱在一起了?”
我心口一跳,没想好怎么回她,她又道:“葵苍说的,你已经想好要嫁给他。”
我方干干点了头。
她凉凉看我一眼,叹了叹,道:“倒也是桩良缘,只不过我没想到你与他绕了这样大的一圈,居然最后还能绕到一起。”
我张大嘴朝她:“你晓得我与东莱的事?”
她却轻笑道:“你的事,我早在两百年前,就知晓的一清二楚。”
我一时不大回味过来,但听她又清淡的:“所以你与葵苍之间的事,我也很清楚——”
我心中一凛,顿了片刻,才道:“既是这样,你嫁到鬼宗——“
她打断我:“我喜欢他,他又愿意娶我,为什么不嫁?”
因她的确算的上葵苍的良配,这世上也的确有许多姑娘不在乎嫁人到底是一厢情愿的好还是两厢情愿的好,然他二人的婚事已定,我其实没多少必要再去费舌,遂笑了笑:“也是,成亲这种事,他配的上你,你配的上他,已是难得。”
她亦笑了出来:“宛宛,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讨你做好朋友吗?”
我一早觉得她与我交好,乃是为着葵苍能对她好,不过是那时以为她视我为葵苍的妹妹,今时却是他的心头好,因讨好自己所喜欢的人喜欢的那个人,来换来那人对自己的喜欢,着实悲情,但我只道:“不是说想找个闲来说的上话的人么?”
她道:“确然一小部分是这样,但事实上,我知道只有真心待你,他才能真心待我。”
我默了默。
她碰了碰我:“怎么不说话?”
我道:“没什么,就是觉着有些不大对的住你。”
她也默了默。
良久,又朝向我:“不说我了,说说你罢,你不是都不喜欢东莱了吗,为什么又打算嫁给他?”
原本从前有人这样问我,我实质自己也不晓得答案,而今时大概晓得一丝因由,便是没有方才那些对话,她来问我,我不见得会说,可她既已与我交心,我就该讲些实话,总归礼尚往来这种事,我一直都做的很好。
于是说道:“南下初时,我的确心中无他,待他譬如一个外人,可你晓得他那样的人,既是见上一面都能痴迷许久,何况与他近处相伴几月——虽是近日才慢慢察觉自己好像又喜欢上了他,但我以为,早在招瑶的时候就对他上心,不过是忌着前尘的教训,害怕承认罢了。”
她托着腮帮子想了一想,道:“我倒觉着,你自始至终,都没有放下他。”
我额筋抽了抽,道:“不会罢——”
她笑出来:“若不会,你能反复两次都喜欢上同一个人,实在是个人才。”
我干干笑了笑,朝她:“也不然,他方方面都好的那么不现实,喜欢一下,有什么说不过去的。”
她一幅嫌弃的目光将我看了又看,半晌,方道:“那也只你这样觉得而已——”
我挑逗她:“难道你不觉得他好?”
她挽着胳膊咳了一声:“好又怎样,我不喜欢,他对的是你的胃口,又没对我胃口。”
我默不作声,她斜眼觑我:“又不说话?”
我点点头:“啊对,闻卿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就是,突然想明白了。”
她轻凉将我扫了一眼,叹道:“果然你们凡间,论起情之一事,讲他人从来都很清明,换到自个儿身上,就一个胜一个的呆笨。”
而我此间扬起脖子,朝前探看的:“诶比赛要开始了,那什么,看比赛——”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