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人啊,”冷寒凝忍不住一笑,眼神却飘到正在浅酌的夜寒身上,“他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恐怕此举便是要报复臣妾,让臣妾难过一回。”
夜阑收回视线,目不转睛的盯着冷寒凝出神的双眸:“皇后可是会难过?”
冷寒凝素淡的容颜勾起淡淡的笑意:“即便是臣妾想要寒儿做太子,寒儿也不会同意,他是个生性淡泊的孩子,对财势权力无欲无求,可比您的老臣有骨气多了。”
夜阑捋了捋冷寒凝发间坠下的几根青丝,捡了几根断发放在手里,出其不意的笑:“寒儿很像你,与功名利禄无欲无求,当初把持朝政,依旧可以公正廉明,不为权势所左右,如果人人如皇后般,也不会叛乱。”
“天下大而人渺,臣妾一人哪能与天下相比,寒儿此生活的已是不易,臣妾也只不过是想他能够虚怀若谷,不被人轻视罢了,幸好,这几年三绘教导寒儿,能够使他有一技之长,还有能力保护自己,臣妾也感到欣慰,淑妃被囚在死牢已经多年,皇上可否把她放出来拘禁?”
夜阑无奈的摇摇头:“皇后又在发善心了,淑妃一放,如何对天下臣民交代,一人背弃国家便可原谅,那岂不是人人皆可背弃,国家如何治理?”夜阑此问,冷寒凝无从作答。
“是臣妾愚见,皇上可是还记得当年被判为密谋造反的梅青?”
夜阑沉思半响,恍然摇摇头:“朕记得是六部审理此案,可惜了那个人……”
“此案另有蹊跷,”冷寒凝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双手递到夜阑手中,“十多年前,臣妾委派张相处理此事,可惜知情人都已过世,无意之中,最近查处些许线索,已经寻到知情人,请皇上过目。”
夜阑拆开信件,粗略一看,唇瓣微微颤动,冰冷的眸子愈加的深不见底,把信笺重新装回信封:“此事朕亲自过问,皇后不必插手。”胸口此起彼伏,显然是动了怒气,“命刘正道火速入宫。”
冷寒凝松了一口气,此事脱了十多年,如今终于可以水落石出了,玉儿……
“父皇母后,我们在这里,快过来呀!”舒儿活蹦乱跳的伸出纤纤素手摇摆不定,像是被风吹。
“舒儿,真没有规矩,在宫里怎敢如此的放肆?”冷寒凝不禁责备,都被宫人们给宠坏了,没有个公主的样子。
“舒儿想您了,您都好久没来公主殿看我了。”舒儿垂下双眸,扑到冷寒凝怀里,可怜兮兮的样子,惹人怜爱。
“参见父皇母后。”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念风拱手作揖,收起嘻嘻笑笑的表情,一副翩翩少年公子的模样,家教十足。
“没有外人,不必多礼,念风,你母亲还好麽?”冷寒凝容颜肃静,淡淡开口,不怒自威,让三个孩子不敢放肆。
念风向前走了一步,侧立在一侧,沉声沉气的回答:“母亲一切安好,母亲托念风问皇后娘娘好。”
“本宫一切安好,你父亲常年在宫里,无法照料你母亲,你要好好留在你母亲身边尽孝才好,说着说着,你也长大了,不知道可有心意相通的姑娘,若是有,本宫还是会成全美事的。”冷寒凝温婉的说道,嘴角浅浅勾起,念风不禁暗想着冷寒凝年轻时的容貌,若在那时,她该是国色天香吧。
“父亲说,好男儿保家卫国,不应沉迷女色,耽误大事,不是大丈夫所为。”念风说话的语气像极了冷秦逸,舒儿在一旁撇撇嘴,自己低低的嘟囔了一句:“妓院你也没少去。”
夜寒瞪了夜舒一眼,舒儿不乐意的回瞪回去。
“大丈夫也要成家立业,况且,本宫只是让你娶妻,也并没有让你沉迷女色,你这孩子,倒是坦诚,和你父亲一般。”冷寒凝欣慰的点点头,说罢,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递给乖乖听从教导的念风,“听宫人们说,你的母亲染了风寒,这药是三绘配置的,拿给你母亲。”
“谢皇后娘娘赐药。”
“你这孩子,越来越生疏了,大概是与你表哥学的。”冷寒凝疼惜的凝视着夜寒,“他呀,待谁都有三分疏远。”明明是表兄弟,称呼上却让所有人汗颜。
“我与表哥习惯了,宫外的文人雅士不都是这般的称呼,表哥喜欢,我也喜欢。”念风很随意的回答,不经意间,视线扫过夜阑沉静的面容,有些畏惧的低下头。
一切尽落冷寒凝的眼底,念风说到底流的是风君次的血,夜阑和夜宁虽未曾言语,但是真的很介意,不然,为何两人总是心存芥蒂,夜宁为何总是推脱不肯入宫。
寒风萧瑟,舒儿打了一个喷嚏,皱皱水嫩的面容,扯扯自己的披风。
“好了,外面风凉,去栖凤宫坐坐,暖暖身子。”冷寒凝说道,“许久没见你们在一起了,念风就在这里留宿吧,本宫同你父亲讲。”不由分说,带着几个孩子朝着栖凤宫的方向走去。
夜阑干咳一声,视线在冷寒凝身上一扫而过:“朕还有国事处理,你们先去。”说罢,修然转身,背手离开,冷寒凝不禁苦笑。
“母后……”舒儿扑到冷寒凝怀里,寻求着温暖,“我冷。”
“我们走吧。”冷寒凝牵起舒儿冻得通红的小手,缓缓离去。
门外大雪纷飞,银妆素裹,栖凤宫内春意融融,温暖如春,几名宫人分立两侧,屏声静气的站好,门前的火红的宫灯被大雪覆盖了厚厚一层。
三绘带着念风和舒儿在栖凤宫门前堆雪人,嬉笑丛生,不绝于耳,夜寒坐在轮椅上静看着这一切,嘴角始终荡漾着半年未变的笑意,温润如玉,毫无瑕疵,眉心的朱砂被白雪反衬的异常的殷红。
冷寒凝把热茶递给默默出神的夜寒,坐在夜寒身侧,覆住夜寒冰冷的双手:“寒儿,告诉母后,你在想什么?”容颜的慈祥总能打破夜寒的防线。
“今年的雪真大,舒儿和念风很开心。”夜寒遥遥的望着两人,眸间某种气息在流动。
“舒儿和念风总是无忧无虑,我们应该为他们高兴,有一个足以令世人欣羡的童年,寒儿,母后也希望你能得到。”
“我已经得到了,我有一个很了不起的母后。”夜寒对着冷寒凝担忧的面容,很认真的回答,“我得到了别人没有得到的,甚至是舒儿也没有,独一无二的关怀。”
“那母后就放心了。”冷寒凝别过眼,不敢正视夜寒那双深邃的眸子,一阵儿晕眩撞击着头颅。
“母后,如果父皇再让儿臣去封地,母后就不要阻碍了。”夜寒抿紧嘴唇,视线未变,始终望着念风和舒儿欢快的活蹦乱跳的身影。
“想离开了?”
“不想,”夜寒如实回答,反握住冷寒凝的指尖,传递着自己的温度,“皇太子一位,儿臣不会垂涎,母后多次与父皇争执,儿臣不忍母后伤心。”
“封地山高路远,你身体孱弱,本宫放心不下,还是留在三绘那里,本宫看着放心。”冷寒凝把夜寒膝盖上的毛毯放整齐,“母后还是舍不得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