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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等你在灯火阑珊处

恭子到这里来,当然不是为了过来找我,她是以公主身份给日本政府的政治目的,做所谓的亲善活动。虽然,这也是日本跟中国表示友好的方式,不过,却是带着枪过来的。中国人对这种名为亲善实为侵略的做法,当然不会双手欢迎——敌人来了,我们迎接他们的只有乌黑的枪口。

虽然,利用这个单纯的女孩,让我于心不忍,而且不可避免地,我要利用她对我的感情,这是我非常不愿意的,可是,我别无选择。正如她必须按照家族的安排嫁人一样,我们都别无选择。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我应该感谢上苍,把她派过来,帮着我营救老夏。

而首先第一步,我要去见她一面。有她的配合,事情就好办多了。是的,我相信她会帮助我,就像我相信她到这里来,是一直想我,想再见我一次,也许是我们人生中的最后一次。

但见她绝对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公主出巡,她的人身安全是国家大事,相信就是给北岛宏几个脑袋,他也丝毫不敢放松。虽然把人带走有难度,但见她一面,对我而言,还不成问题。

于是,在天津日本伪政府市政大厅给公主召开的欢迎舞会上,我就成了一个酒保,端着一盘酒,穿行在衣香鬓影之间,看优美的交响乐中,红男绿女翩翩起舞。

当然,人们视线的焦点,还是这位日本皇室公主——恭子小姐。站在灯火辉煌的大厅一隅,我看着那站在礼堂中间的她。我的公主长大了,她身穿一袭朱红色礼服,显得高贵大方。各国使馆人员以及军政显要都上前与她打招呼,她脸上带着温文尔雅的微笑,彬彬有礼地接受着众人的问候。几个西装革履的男子站在她周围,形成一个隐隐的圆,看得出来,他们是在保护她。

要来的人差不多齐了,天津日军最高长官岗村下令舞会开始。优美的华尔兹响起,岗村邀请公主共舞,恭子微笑着挽了他的手,走进舞池,领了第一支舞。随后,其他人也步入舞池,开始跳舞。透过霓虹灯的七彩光晕,我的眼光随着恭子转动。她长大了,消除了少女的羞涩,淡妆的脸上一片雍容,优雅的舞姿让众生倾倒。我心中竟然涌起我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但随之而来的,还是汹涌的说不来的酸涩。

身边有人在议论恭子,我凝神细听,知道了一些所谓的八卦,恭子这次“亲善之旅”回去就要成亲了,要嫁给日本皇室岩经宫家的二皇子,虽然门当户对,但可惜的是,这个二皇子又肥又丑,而且他们家的名声也不好,用一句经典的句子来总结,简直就是一只天鹅和一只……说话的人声音低下去,但他省略的那个词,大家都心知肚明。即使这样,恭子也一定要嫁的,人不配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室间联姻后,两个家族间可以互相得到什么利益。这是皇室联姻的不二准则。我心中一酸,虽然早就料到了,这是出生在皇室的恭子必须要走的道路,但真正听说,还是为她伤心,为她不值。

不时有人过来端走红酒,我用流利的日语应答着,但是眼睛却一直盯着久未相见的她,如果不能把她带走,就多看几眼,把她烙在心头吧。北岛宏和藤堂静香等人带着特高科的人在宴会大厅周围走动巡逻着,鹰隼一样的眼睛从每个人的脸上掠过。为了避开他们,我稍微低下头,端着红酒托盘在大厅的人群中穿梭。我在等小五,此刻的小五应该已经进入大厅了吧。我们分头行动,我扮作酒保混进大厅,他则装作江洋大盗,飞檐走壁穿过鬼子三五步一个哨岗的戒严,从市政大厅的房顶进入。

在小五得手之前,大厅里还是灯火辉煌,旋转的霓虹灯明灭在舞厅里各个角落,一支舞毕,大家纷纷簇拥在舞台下,公主和高级将领站在台上,岗村在麦克风前发表着欢迎词,恭子则站在一旁始终微笑着看着大家。我离她非常远,中间隔了万水千山,隔了日本的侵华战争,隔了她皇室公主的身份,我看着那个时时刻刻在心中的女孩,既甜蜜又辛酸。

不知过了多久,恭子微笑着扫视全场,眼角斜睨到了我,她的笑容霎时僵住了。我刚想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却发现藤堂静香捕捉到了恭子眼神的异样,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我不露痕迹地走入一边的人群中,隐匿了自己。然后,我看到恭子一边微笑,继续听着欢迎词,一边暗自扫视着人群找着我,我心中一阵狂喜,她还想着我,就像我想着她一样。

岗村还在讲着,恭子却有些走神,她肯定和我一样,也回忆着我们骑着单车在樱花林中的飞翔。众人热烈的鼓掌声让她回过神来,欢迎致词完毕,大家正在等待她发言。一愣之后,她恢复了镇静,站在中央,开始说话。

我突然很期待,她会说些什么,还像之前那样调皮吗?恭子泉水般泠泠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过来,直接传到我心中。她说:“很高兴来到中国,今天大家看见我身上穿的是朱红色的裙子,这个颜色是中国宫殿里最常见的颜色。我穿着它的意义是,希望每个国家都不要有战争,大家都能和平共处,这是我来中国最大的心愿。”

我心中一窒,她都记得,她是为了我而来,她这番话是说给我听的。耳边震耳欲聋的掌声,我根本听不到,只听得她反复在说,“我希望每个国家都不要有战争”。我想冲过去拥抱她,吻上她那纯美的笑容,抹去她眼底的忧伤,告诉她,会的,这一天会来临的,而且很快会来临。没有战争,没有压迫,也没有皇室,没有她必须用一生的幸福来换取的家族利益!我要带她走,到任何一个她想去的地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什么都不要忧虑,只要把你自己交给我!

然而,我不能,国恨家仇,和她一样,我没有自私的权利,更没有呵护她一生的能力。

我闭上了眼睛,挥去眼底不知何时涌起的湿意,盼望着赶紧熄灯,我好跟我的姑娘相聚。

咳,我从来没有像这样想念小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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