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撕裂消息的那时候，方谦正拉着秉笔直书向新手街奔跑。
有了加速，两人几乎毫不费力地跑到了目的地。尽管新手街内一群人异样的目光传来，两人也毫不在意，瘫在墙边平稳着急促的呼吸。
方谦一口气喝了两瓶蓝药，这才转过头来：“你没事吧？”
“……”狼狈的秉笔直书看着他，嘴张了几次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方谦拉开自己的消息界面，简短地给撕裂做了回复，接着说道：“爱无痕马上就赶过来了。”
秉笔直书点点头，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月夜的光和你有联系对吗？”方谦倒是直截了当地问。
秉笔直书知道这根本瞒不过，便说了一声“对”。
“他果然没说错。”方谦嘟囔一句。
“他？”秉笔直书下意识问道。
方谦微愣，就笑起来。
最初进入游戏的时候，两人还曾像现在一样疯跑过。只是现在已经变得很多，秉笔直书这个下意识，让方谦的记忆又从角落里冒出来，带着些微妙的感觉。
秉笔直书尴尬地转过了头，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药品补血补蓝。
“……你不问我这段时间都去哪了吗？”秉笔直书闷闷开口。
“我问了你会说吗？”
“……”
“你看咯。”方谦无所谓地笑笑。他的变化如此之大，让秉笔直书感觉这仿佛是个陌生人。
说实话，秉笔直书发出求救消息的时候，他自己都不大相信会有人来。但方谦在第一时间回复了，并且赶来救他脱险。
这是一种十分难以言说的感觉。说是感动并不准确，说是惭愧也不太对。秉笔直书在生意场上走了这么多年，接触过的人最多只是合作伙伴，并无朋友一说。在牵扯到利益的时候，他通常会放弃拖累的感情。
“撕裂被他们干掉了？”秉笔直书问。
“嗯。”
“……你们的佣兵团真不错，开门红。”
方谦一笑，却说起了别的：“知道雨落琴弦吗？”
“雨落琴弦，俯瞰公会的。百影十三人中的一员。”秉笔直书说。
方谦笑的有些无奈：“说真的，你是我见过的最强情报员了。”
“……过奖。”
“月夜的光知道雨落琴弦吗？”
秉笔直书摇摇头：“我没有跟她说过。”潜台词表示月夜的光如果知道，也是从别的途径而非他这里。
方谦“哦”了一声，“那就好。”他说。
秉笔直书眼神一动。
“雨落琴弦和若风不语是一个人。”方谦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想知道更多的信息。
秉笔直书怔了一下，结果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方谦感慨道，“顺便再告诉你，就是他告诉我帮战内幕的。”
那天上线，方谦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一个自称是雨落琴弦的人蹲在上线点等他。
“我不是什么好心人，只是在多管闲事。”雨落琴弦那时候这么对他说。
“有一点我要称赞你。你是认真的在玩这个游戏。这很好。但你不能否认的是，别人不管抱着什么样的目的，也是认真的在玩游戏。你觉得你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吗？你完成的任务比别人的上档次？你的能力比别人的强很多？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个游戏中，你能凭自己做些什么。你还是个没有完全蜕变的孩子呢，非要插手大人的事，就别埋怨他们恶心。”
“喂，喂？”秉笔直书拍拍方谦的手臂，让他回过神来。
“啊抱歉。”方谦甩甩头，“我走神了。”
秉笔直书没什么不满，他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和随时都有可能出现追兵的街口，开口说：“其实，我很快就要离开了。”
……
若风不语坐在一家店铺中休息的时候，方谦的消息来了：线下。
这口气，是要做个了结了吗？若风不语当即在茶馆下了线，上了QQ。
没过一会儿撕裂也上来了，方谦直接开了群语音。
“现在我把整个帮战的内幕说一下，你们仔细听。”
“城战过后，烽火连城找上风冷，问他想不想把公会的名气搞大，风冷给了肯定的答复。烽火连城便出了一个主意，让逆战和灭天开帮战，把名气炒热。风冷答应了。之后烽火连城便派出了璐璐和淼淼，让她们先加入了轻舞飞扬，之后算准时间，出现了摆摊斗殴事件。因此帮战就达成了条件。
“同时，烽火连城和月夜的光也有合作，月夜的光要借着这次帮战，把爱无痕的公会挤下去。顺便说一句，烽火连城是曾经和月夜的光以及爱无痕签约的工作室的BOSS之一，自月夜的光解约、爱无痕发展公会后，他选择了放弃爱无痕。因此与月夜的光一拍即合。
“要注意的是，月夜的光和秉笔直书一直都有联系，秉笔直书是月夜的光稳定的情报源。秉笔直书查到了烽火连城和风冷有过接触，推断出了俩人刻意制造帮战的真相，并告诉了月夜的光。
“而月夜的光自璐璐和淼淼加入之后就一直留意着这两个新人。知道了这两人是烽火连城的人，刻意被他安排进了轻舞飞扬，就立刻明白了烽火连城想要把自己牵扯进这趟浑水。
“因此月夜的光又找上了爱无痕，虽然不知道她和爱无痕说了什么，但她肯定只字未提烽火连城想要和爱无痕解决的目的。
“爱无痕由此想要借着其他事把自己的名声摆正，以免到时候被喷的体无完肤。这时候秉笔直书主动和爱无痕联系，透露给了他毒牙沼泽副本的情报。
“只不过，这几人都没想到的是，我们会强势插手。风冷原本只想通过帮战炒热自己公会的名气，其实并没有动手的打算和兵力，因此在我们找上他之后，直接把帮战的事委托给我们解决。
“而我要求和爱无痕见面，说服他取消帮战的时候，爱无痕正要领人攻下毒牙沼泽。他便直接把我也叫了去，我就这样帮他拿到了首杀。帮战也因此顺利解决。
“但，秉笔直书这时候大感不妙。他是做出推断，料定爱无痕拿不下首杀才将情报卖给他的。原本他打算在卖给爱无痕之后，将这个情报告诉月夜的光，让轻舞飞扬和灭天两家去抢。只是这时候有了我的加入，让他的计划全乱了。他于是便找到月夜的光，表示自己想要脱离关系。就在这时，月夜的光从烽火连城处得知秉笔直书将情报首先给了爱无痕，现在又想抽身，便怒了，这才有了今天轻舞飞扬追杀秉笔直书的一幕。
“戏剧性的是，秉笔直书群发求救消息，其中就有我一个。于是我们佣兵团又插手了这事，我救走了秉笔直书，撕裂挡住了轻舞飞扬的妹子们。月夜的光却是动了真格，非要杀掉秉笔直书一次不可。她这时候就联系了爱无痕，爱无痕为了维持两方暂时的合作关系，于是领人过来帮忙。
“再之后你们都知道了，我成功救走了秉笔直书，从他口中知道了一切内幕。撕裂为了掩护我俩英勇牺牲，却回到了诺亚城，还因祸得福升级了技能。”
听到方谦那边传来喝水的声音，若风不语才开口说：“综上所述，月夜的光和除风冷以外的另三人都有合作，根本目的是把灭天公会搞垮；爱无痕原本没有参与这事，但所有人都是冲着他来的，让他不得不做出什么；烽火连城是最先挑头的，他想要放弃爱无痕，和他解约，因此设计了这个圈套；至于风冷，他就是个跑龙套的，存在的意义就是让我们挣了六千块。”
“没错。”方谦说。
“谦哥，你是从秉笔直书嘴里问出了话，才把整个内幕都搞清楚的吧？”撕裂却这么问了。
方谦沉默了一会儿：“这么说也没错。之前我对你们说了我的计划，却因秉笔直书的求救直接达到了最终的目的，那个计划也可以直接废掉了。”
“谦哥……”
“好吧，我说。”方谦叹口气，“是雨落琴弦先告诉我的。”
撕裂那边没出声。
“那天我上线之后，他就在我的上线点等着我。然后告诉我这次帮战其实有多少个重要任务参与其中……”
“他还真闲。”撕裂低低道。
方谦无奈：“是啊，他自己也是这么说的。”
“马上就要变天了。”若风不语说。
“我们表面上的工作都结束了。”方谦说，“这一次设计，输家只有爱无痕一个。”
“我们也是赢家之一……”撕裂声音仍然很低，听起来心情相当不好。
方谦刚想要说什么，撕裂却突然笑起来：“咱们什么时候算贡献？”
方谦试探着开口：“撕裂，你……没事吗？”
“没事。”撕裂回答，“谦哥，咱们俩都是任务链过来的人了，你懂的啊！”
方谦被他这句话说的一愣，确实，自己在任务链中都能体会到那些情景，撕裂同样也做过任务链，难道还能比他差什么？
“况且我跟你们讲，我回到了诺亚城，跟穆大叔和温家姐弟玩的可开心！”撕裂的喜悦甚为明显，从语气中就能听得出来。
“那就好，你安心在那边刷副本吧！”方谦笑道。
“……之后呢？”若风不语突然来了一句，“你让秉笔直书下线了？”
“嗯。”
若风不语轻不可闻地叹口气：“那之后我们要怎么做？”
“我是这么想的。”方谦说，“表面上我们已经成功完成了委托。但如果月夜的光或者烽火连城非要把爱无痕彻底搞垮的话，——”他顿了顿，“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在游戏里，一家崛起一家垮下都是正常现象。”若风不语说，“玩家们只会对此津津乐道。真要拼个你死我活的话，那还叫什么游戏？和现实完全是一样嘛！”
“把人逼到封号是我的底线。”方谦说，“虽然我觉得他们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但万一真的发生的话，我很乐意学着论坛上的妹子们写一篇小说。”
撕裂和若风不语都笑起来。
“得了！起码到目前为止都没咱们的事了！”方谦伸了个懒腰，往屏幕的右下角一瞄，“等等，都过了零点了？！”
可不是，这一折腾，现在已经凌晨四时了。
“撕裂赶紧去睡觉！你大概还能睡……两个小时！”若风不语立刻说。
撕裂惨叫了一声，迅速下线了。
“折腾起来根本没有时间观念啊。”方谦扶额。
若风不语在那边打了个哈欠：“说的没错。反应过来我也困了，你呢？去不去睡？”
“我也……去睡……”方谦揉揉眼睛，疲惫感总是在彻底放松的一瞬间袭来，他已经有些口齿不清：“晚安。”
“晚安……”若风不语的头像灰掉了。
方谦慢腾腾地关上QQ，关上电脑，关上灯。摸着黑爬回床上，也没去脱衣服，钻到被子里就沉沉地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