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被某人像网一样缠着,完事了也不肯撒手,也不知道他是真的醉酒,还是只有酒气,反正臂力惊人,圈的我一动也动不了。
后背靠着一个人火热的身体,第一次有人抱着睡,浑身觉得别扭却动不了。他的一只胳膊从脖子下伸过来,两手环抱在身前,身后呼吸均匀。
好不容易捱到他睡着了,艰难的爬起来去洗澡,把一身汗腻冲干净,清洗那里的时候,忽然发了呆。
为什么会有红色……
这样的,明显的,血的颜色。
明明早就已经……为什么今晚会有……~~~~
难道是刚才太激烈了。
可是除了最开始的时候有点疼,后面,并没有太痛苦啊。
收拾干净自己,我穿了睡衣折回床上,检查自己刚刚的位置,不大不小,圆圆的一个印记,因为在红色的锦被上,看不分明,只是一个浅浅的圆圈。
我一遍一遍的盯着那个小圈看,只觉得自己是看花了眼,可这么一床崭新的锦被,任何地方都没有别的痕迹,这个圈是怎么回事。
一点一点把被子扯出来,换下了被罩去卫生间清洗。双掌摩擦之下,混进水里的,是淡淡的血污。沈寒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起身开着灯站在我背后:
“宝宝这么洁癖啊,第一次还要这么勤快的洗被子呢。”
第一次……
他说是第一次。
可是第一次明明不是已经不在了么。
不是早已经跟成人礼的时候一起不在了么。
“别管它了,过来睡吧。”
男人伸手把我揉搓的被单丢进了洗衣机,按好了设置,把我抱回了床上。他睡的很快,我却辗转不能成眠。
十八岁的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简则成把我掺回房间,简则成用绳子固定的我不能动,简则成剪坏了我的衣服。而后呢?而后我头疼欲裂,不醒世事的沉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穿好了衣服,房间被收拾干净,他被送去医院。
我理所当然的以为什么都发生了,只是因为我酒醉的太深,所以没有感觉不曾记得。可是,为什么现在会这样。
刚才的种种,都在揭示着一件事。
那天晚上,他跟我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我从床上翻起来,又一次拨通那个早已是空号的电话,仍然是无人应答。
一声声的忙音在寂静的房间中回响。我想知道什么?弄清楚了又能有什么用?
茫然无措的打开了电脑,一个个的人都不在线。
打开布衣的号,他已经消失好久,或许是从那个做演员的人决定放弃自己的事业的时候就消失了吧。
我从来不敢确定他们到底是不是一个人,因为害怕最后的真相是什么都失去。
可是今天,我却在新婚的夜半坐在这里敲电脑。
“布衣,你在么,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十八岁的事情么。”
没人应答。
“好久不联系了,你是不是忘记我了。今天我结婚了,可是却出了一点搞不明白的事。”
他的头像一直是灰的。
“我能跟你说说么。你如果看到了,可以给我留言么。”
空空的对话框,只有我自己在说话。
关上电脑,我啧啧的对着自己叹息,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样,我这些年,算不算是错怪了简则成,如果这种恨意真的师出无名,他又为何用那样的方式和我开一个大玩笑。
如果不是今天结婚,我也许会在心里持续的恨下去。可如果不是现在发现这么奇怪的事实,也许我会慢慢的忘记发生过这样的事,而渐渐接受新的生活。
可是现在呢为什么我觉得更加的无措。
躺在同一张床上,却和刚刚温纯过的人分据两边,我用被子把自己裹紧,似乎这样就能不被别人发现心底的小秘密。刚刚还在害怕被新郎发现不是第一次,现在却因为是第一次而不能平静。
身旁睡着的人,容颜安静,可是心里,到底住着谁?
第二天他睡到七点多,我早已起床在厨房帮忙,这是新的家庭,虽然我对自己仍然不确定,却明白从礼数上应该努力的融入,认真的孝敬。
早上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早餐,饭后沈寒良要去忙公司的事情,嘱咐我送他父亲去机场。跟公司请了假,把老人送走。回到家的时候忙里偷闲刷电脑,想看见布衣的回复。
还是没有应答。
我在期待什么?一个半陌生的人给我解答么
指引我放下过去,迎接新的生活么?
一直以来,在遇上任何生活里的困扰,我总是第一时间给布衣留言,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总是找布衣诉苦。怎么现在这个人,也一样消失了呢?
婚后日子平淡如水,沈家的人依然和之前一样好。相处之中没有矛盾,偶有磕绊,沈母也从来不太过计较。住了有一个月,沈母要回美国了,她本来就是因为儿子中弹受伤才回国的。
而今,修养期康复期都过去了,沈寒良也如愿的结婚了,老人满心欢喜,上飞机的时候不停的嘱咐我俩常出国去看看他们,也说,只要有空了就会回国来住。
结婚自然就搬到了沈寒良的家宅,他为了怕我辛苦,还特意破例的雇了一个全职的保姆,以前知道他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在,现在看着佣人进出来去,也忍下了这份尴尬。
他在忙着帮我找公司出售的对象,我毕竟不是简则成那样的商业天才,纵使是抓破头皮的努力,澜越的业绩还是有些亏损。我自认做起别人的员工来还算不错,可是给自己当老板,却不够杀伐决断,一犹豫一退缩,都有可能输一局棋。
何况,我本身也不喜欢金融,之前是因为谋取生计,有一技傍身,钱来的略微容易,也就忍下了不爱跟数据打交道的辛苦。真要做一家公司的主人,却觉得乏力,应对董事会一帮人的时候都觉得大脑发涨。
我默许了沈寒良在帮我筹划着出售简则成的公司,虽然明知这算是他半生心血。可是我却不想再纠缠于过去,我有了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爱人,我有心要跟曾经的那个自己断绝关系。以后哪怕听到谁提起,我都可以平静的回应说,那个女孩我不认识。
曾经的那个女孩,童年少年掀翻告别,而今我是成年人,负担成年人的责任,洗去稚嫩,要有凛然担当。
只是真到公司卖出去的时候,还是觉得怅然若失。
我有一点点期待他会出现,会拦下我的行为,哪怕是剥夺我的继承权,重新回来掌管公司。可是这个人终究是消失了,哪怕我偷偷的派人寻找过,终究是一无所获。
澜越的新东家,叫程林民,S市新兴的地产大鳄,在城南的位置包下寸土寸金的地皮建了国内最豪华最大型的游乐城。这样的决定曾招致轩然大波,各式专业人士口诛笔伐。谁知之后的结果狠狠的打了他们的脸,游乐城不仅吸引了小朋友,还吸引着来S的游客,甚至市内的本地人。
老板赚的盆满钵满,之前分析他决策失误的人不攻自破。我反倒没去过,大概因为他是澜越的收购者而有些天然的抵触。
那次交易我拿到的价码不低,却不知为何仍对这样的结果耿耿于怀。
我似乎是应该感到最幸福的人,和沈寒良的生活不温不火的继续。几乎从来不曾争执拌嘴,真的偶有不和,他也会在事后不久真诚道歉,哪怕有些时候真的是我无理取闹的错。
要消失的人,注定是消失了。
比如扔下一片竹林远走的苏文。
比如空留一个ID不再出现的布衣。
哪怕他们事实上只是一个人。
我还常常给布衣留言,虽然最后都变成了自言自语。可是我总是期待这个人的头像会亮起来。他会听我说生活中的小烦恼,他会告诉我应该怎么去应对所有的事情。
我现在不需要再跟他倾诉我如何如何被我的监护人步步紧逼的生不如死了,我生活的很安逸,可是仍然想看见他说话。从我16岁开始,这个人就如水的存在。
每次他的回复,总是大大的一段话,淡蓝色加粗的字体,没有多余的符号,说话甚至没有标点。断句的时候习惯使用空格,聊天好多年从来不发表情,很少在线,偶尔玩笑,大多数时间严肃。
回应我的疑问,在我少年时候的时候陪伴我度过寂寞长夜,在我说自己不想睡的时候,无声的陪我亮着头像,任何时候不说话的我敲一声:“你还在么。”
总能看到对方淡蓝色的字体闪烁。
“我在。”
可是现在你在哪呢?
我给他留言:
“布衣,也许我应该满足现在的生活,有一个人给予好的不能再好的宠爱,告别了之前的压抑、牵绊、痛苦,我甚至忘记了自己曾有过的爱和恨。性情变淡,不再容易激动,也不再容易失控。大多数时间没有太多情绪,虽然收到他给的礼物的时候也会淡淡的开心,可是却不会表达。”
“布衣,你在哪,你能听到我说话么。我只是想听到你的回应。我怀疑成长过程中我对你的依赖超过了别人。因为那个监护人一直是不怎么管我的,可很多事情我都在听从你的建议。比如是你要我好好的读书,好好念大学,好好在国外生活。是你告诉我接受新的生活,新的人,告诉我可以勇敢的去恋爱。”
“你在哪呢,我能不能等到你的回答。”
这样的话,我不知道写过多少,写到最后,时间太久,我都怀疑自己会不会被这种空想的病症而侵蚀毁坏。因为我甚至想过自己注册一个布衣的号来给自己回应。
伪装成淡蓝色的加粗字体,不加符号,不加标点,我就可以当做这个人还在。
只是太久期待全都落空之后,我终于还是决定彻底忘记这个人。
我有了足够安好的生活不是么?我越来越多的留言是在告诉他,我现在过的很好,我越来越喜欢自己身边的人,我和沈寒良去了哪里旅行。
我什么都不缺,连我一直以为不能够拥有的感情都不缺。
我活的三餐温饱,四季和睦,这里就是最后的归宿。
所以,何必执着,何必留恋。
删除这个ID之前,我又一遍打开了他的资料。
ID布衣。
签名空缺。简介空缺。年龄性别属相星座生日空缺。联系方式空缺。
可是看到空间竟然有更新,时间显示的还很近。我狐疑的点进去,需要密码。buyi.错!buyi2006错。试遍了所有的密码全是错的。
可我不肯甘心。他明明最近有更新,为什么不肯回答我的话。我在网上找了黑客帮我黑进了他的空间。
用时很短,两个小时以后,黑客告诉我:
“空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一句话,截图给你了,自己看吧。付清剩下的钱吧,一共800元,打我账户里。顺便我把他密码破译出来了,jianjie1017.怎么样,厚道吧,以后不用再付我钱了。”
jianjie1017?为什么是我的名字和生日?
我付清了黑客的账款。
用这个密码登陆他的空间。果然只有一行字,和一个落款:
“给不了你最好的爱,所以送你离开。——简则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