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现在就想跳楼！
回到家已经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胖子跑遍了县城和市里的所有的医药单位，希望尽早地找到单位接收自己。可所有应聘单位的人事科一听说是京都中医大毕业的，都边摇头边摆手：“京大毕业的，高材生啊。好，好。可惜我们单位不缺人啊？”
不缺人你还贴招聘启事？尼玛，骗鬼子呢？
小胖子后来才明白过来。医院因为其性质的特殊，是公认的铁营盘。进了医院工作，等于端上了金饭碗。
所以，虽然每年医院都会有招聘指标，其实早就被内部消化了。有和领导沾亲带故的，有医院职工子女内部委培的，有“赞助”医院的建设事业资金庞大的······外人轻易难进，每年的招聘广告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你一个外来户，要背景没背景，要钞票没钞票，人家为什么待见你呀？
再说了，胖子是哪毕业的啊？京都中医科技大学毕业。京大是华夏医学界的最高学府！也是整个亚洲医学界手曲一指的学府！
在常人的眼中，那里的学子都是“国之栋梁”。出来就应该做研究，在实验室待着，研发研发新药，写写论文什么的。请他们来当医生？算了吧！医院培养你个三年五载，你拍拍屁股走人了，顶多在你的简历上添上一句话：“有基层工作经验，”医院有什么好处？医院找谁说理去？
至少在胖子的家乡这种小地方，还没有医院愿意用他。
按理说“非典”肆虐，药店、药厂、医药批发公司工作量加剧，会有大量的人员缺口，会需要很多的专业职工。事实却是，胖子应聘的所有医药企业只招长工、短工、非专业暑期工，技术工种一律不要，正式职员一律不收！
为什么？！
后来看了新闻，顾辜才明白：在灾难面前，除了人类体现出了大爱无疆，医药企业也体现出了利益无边的真理！
虽然，华夏政府有关单位使用强力铁腕，重重的砸在医药企业的屁股上：抓了一批药贩子，关了一批药商，封了一批药店，查了一批药厂······
可是依然无法阻挡医药企业追逐金钱利益的心！百年难得一遇的疫病，成了他们百年难得一见的赚钱机会！
只要生产出来的药品就不愁卖不掉！每个医药单位都临时多添置了十几二十个验钞机。有个药厂老板自己家地锅引火都是用烧钞票！真事！没有夸张！
即使如此，还满足不了人们内心的欲望！宛如大张其口的魇兽，吞噬人心，席卷华夏！
树枝当成“甘草”卖，树皮做成“板蓝根”，囤积药品，哄抬价格，制售假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不敢干的！
试想在如此的情况下，哪个药厂或药店敢招聘一个来历不明的小胖子？就不怕单位老总正冒着杀头的罪，往板蓝根的瓶子里灌凉水，小胖子大义凌然的把他举报啦？
这个时候，还是知根知底地熟人和不懂行的民工更可靠一些吧。
就这样顾辜四处应聘，四处碰壁。父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一辈子没求过人，为了儿子，这回拉下脸来，也到处磕头烧香拜门子，可处处被人拒之门外……
胖子心想：咱也别要求专业对口了，有单位要就先干着吧。
条件放宽了以后，还真有两个单位要小胖子去面试。
一个是县里的小医院，工作是看护“非典”疑似病患者。母亲怕他有危险，哭着喊着不给去。
还有一个单位更干脆，胖子去面试的时候才知道：县殡仪馆，工作是扛尸体……
搞的小胖子一度怀疑自己浪费了二十二年的粮食－－白活了！
坐在马路牙子上，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胖子感到很迷茫······
倒霉的顾小胖！
晚上回到家，迎接他的依然是父母的笑脸和丰盛的饭菜。顾辜无语以对。
母亲抬手将胖子垂在额头的头发往后捋了捋，“辜儿，头发长了，该剪了。明天哪儿都不要去，跟你爸到王大爷那儿把头发剪了。”
“妈，明天我想上省城走走，看看有没有机会。”胖子低头扒着碗里的饭。
“到省城干啥？不去！在家呆着！别说闲个一年半载的，就是十年八年，你爸你妈又不是养不起你!“母亲堵气的说，拿起筷子在顾辜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
父亲抬头看了看这对母子，没说话。又低头继续看手中的报纸。
“妈，老呆在家里我也急啊。再说，省城还有我好多同学呢。我找他们去玩，也比在家待着强啊。”胖子继续往嘴里扒着饭。
“到处在闹非典，去哪都没有在家安全！”看着儿子的圆脸，母亲知道他的心思，老觉得他最近瘦了很多。
“孩子想出去转转，就随他吧。”父亲的声音从报纸后面穿了出来。
“现在到处闹非典，万一孩子被传染上了，你·······”母亲调转枪头向父亲开始“发难”······
顾辜端起碗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货把“战火”挑起来，自己却临阵脱逃--颠了。
第二天清晨，在车站，小胖子顾辜踏上了开往省城的长途汽车。
半年后，在同一个地方，满脸忧郁的胖子低眉塌眼地，又回到了“梦想”开始的地方······
刚到省城泉城的时候，小胖子是心急如焚。打过短工，刷过碗；扫过厕所，发过传单。他发誓不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就不回家。
可遇到“非典”这个非常时期，各个公司单位都在裁员，编制紧缩。
应聘工作四处碰壁，没有预约连大门都不给进。进了门还得洗手，洗了手还得量体温，量完体温好不容易见到人吧，一听是应届毕业生没有工作经历，扭头就走。话都不带跟你多说一句的。
好不容易顾辜在泉城市医院，找了份护工的工作。哪成想，还没一个礼拜。护理的病人里，有一个因疑似SARS症状进行隔离了。好嘛，胖子也被当成间接传染源，隔离了二个多月。
刚放出来还没一个星期，一天夜里小胖子在护理病人时着了凉--感冒发烧了。好嘛，又关进去二个月。
出来以后，医院领导死活不愿意再要他啦！好嘛，真正上班时间还没俩礼拜，倒是在高干病房里白吃白住了小半年呐！
谁特么的还敢用你，谁特么的就是孙子！
（国家规定：在非典期间，凡是疑似病患者可以在当地医院免费吃住，免费治疗，但是需要隔离二个月确诊病情。）
就这样，被养的白白胖胖地小胖子，只好回家了。
倒霉的顾小胖！
一进家门，迎面而来的是母亲异常兴奋的笑脸。就连平日里无事不登门的二舅和二姨、小姑、小姑父都在。
“臭小子，你总算知道回来了！”母亲迎头搀住儿子地胳膊，怜惜的看着明显发福的胖脸。
“妈！二舅、二姨、小姑、小姑父好······”小胖子觉得她们看自己的目光，好像在看动物园里猴山里的猴子，居高临下，隔岸观“猴”，透着那么一股子诡异。
“好，好，快去洗把脸。你看看，这孩子瘦的······”小姑的嘴里“啧啧”有声，顺手把毛巾递给顾辜。
“就是就是，出门不比在家，受了不少罪吧？你看这小脸儿瘦的都走型了！”二姨拉着顾辜的手，左看右看。
瘦？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瘦了？我现在都两百多斤了，好伐？现在都叫瘦，那以前还能活？胖子偷偷捏了捏自己垂到丹田的肚腩，叹了口气，心里尽是蛋蛋的忧伤。
嗯······臭小子明显胖了不少······嗯······可以放心地······母亲暗自思量着。
“妈，我爸呢？”“上班去了。快了，下班我让他带点菜回来。”
“姐，我们就不等姐夫了。回去我还要和他舅妈说一声。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就把钱拿来！”二舅也盯着胖子瞅了半天了，好像在看商店橱窗里的待售商品。这会儿起身要走。
“嫂子，我们也走了。”二姨、小姑、小姑父也站起身，拿起身后椅子上搭着的挂包。
“吃完饭再走呗？”母亲陪着笑脸。
二舅摆着手：“不了，不了，明天还来呢。”
“好，辜儿，送送你小舅。”母亲继续陪着笑。
“不用，不用，让孩子好好歇歇，你看瘦的······”
胖子实在不想送她们！
晚上，一家三口坐在饭桌前。
“妈，今天二舅他们来干嘛？”顾辜问道。
“本来准备等明天，他们过来的时候才告诉你的。”母亲撇了眼闷声不吭只顾埋头吃饭的父亲。“算了，现在跟你说，你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我和你爸商量好了。想送你去大英帝国留学！”
“什么？”胖子的眼睛里满是一个一个大大的问号。“为什么？再说了，咱们家也没那么多钱呐！二舅？！你管二舅他们借钱了？！为什么呀？！”
“辜儿，上个月我碰到你张姨啦。就是王小莉她妈。她跟我说啊，王小莉现在可好了！从日本留学回来，就在京城一家大外企里上班，一个月拿一万多块钱呐！”
胖子的脑海里闪现着一个穿着开裆裤、扎着冲天辫、留着鼻涕，跟在自己身后要连环画看的小丫头。
“听你张姨讲，王小莉学的是‘时装编织专业’。可一回来，好多好多单位抢着要她，什么汽车公司啦，杂志社啦，医药公司啦，五星级酒店啦······随她可劲儿地挑！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海归都成了香饽饽，现在的留学生都成金豆子了！”母亲明显被王小莉的励志故事激励的有些兴奋。
“呐尼？”时装编织专业？那不就是学打毛线衣的吗？汽车公司要她干什么？给汽车织毛线衣？！
小胖子顿时觉的自己有些凌乱。
“从小到大你有哪点不如她！想当初，你考上大学那会儿，学校敲锣打鼓地给你送录取通知书，连县长都到咱们家里来送锦旗！可现在······整个县城里的人都知道你去殡仪馆找工作啦！我不能叫别人看你的笑话！”母亲爱怜的抚摸着顾辜的圆脸。
“那也不能为了赌一口气，打肿脸充胖子啊！你知道留学得要多少钱吗？！”胖子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对母亲说。
“这个你就别管了！我和你爸商量好了。家里还有个两三万存款，再跟你二舅他们借点！他们都同意啦，一分的利息，明天就把钱送来！”母亲的神情好像马上要抱着炸药包去炸碉堡。
“你的学校呢，爸妈都联系好了！你张姨托王小莉帮忙找的。是伦敦的圣利奥大学！是所教会学校。你到那艰苦点的话，一年开销也就十来万，总共四十万。你回来两三年就能还上！”
“实在不行，我和你爸不是还有退休金呢吗，一次性买断就有个十好几万呢。还债没问题······”母亲把掉落的头发挽在耳朵后面，掰着手指头就把小胖子顾辜今后的人生给规划了。
“我不去！”胖子拧着脖子说。
太阳妈妈的，总算知道二舅他们今天为什么看自己的目光诡异了！原来他们在看股票，还特么是原始股！顺手还放放高利贷！都打的一手好算盘呐！
“辜儿，我和你爸我们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也就是退休等死的事。唯一的希望就是你能出人头地。不为别的，不为赌气！只为你自己！因为我们知道我们的儿子有多努力！有多优秀！你是爸妈在这世上唯一的骄傲！妈知道，你回来找工作，是想离家近一点儿，好照顾我们。不能因为我们，而捆住你的脚啊。我的儿子是最最优秀的，你应该过上最最幸福的生活！”母亲眼泪盈眶。
“要成龙，不要成虫！”父亲放下手中的碗，难得的说了一句充满哲理的话。
“不去!”胖子继续拧着脖子说。
“现在到处在闹非典，人心惶惶的，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你难道就甘心在家这么待着？再说了，大英那边好像没怎么闹SARS，至少比家里还安全点吧？”母亲苦口婆心的说。
“说什么也不去！”胖子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接下来父母好话说尽，顾辜就一个字：不去！
好说歹说不行，好劝歹劝不行。
父亲刷完锅洗完碗从厨房出来，用毛巾擦了擦手。到卧室的柜子里拿出了珍藏多年的皮带。这是他当兵退伍时连长送的武装带。也是小胖子打小就惧怕的噩梦。
胖子十二岁以后再也没尝过的家法“皮带炒肉丝”，今天又重新开张！
“噼里啪啦！”他爸扬起皮带一顿乱抽，问道：“去不去？”
“不去，打死也不去，刚回来又把我往外撵，我是你亲生的不是？”看不出来，胖子还是个拧种。
“噼里啪啦！”他爸接着一顿抽，问道：“到底去不去？”
“不去，有本事你抽死老子！”胖子头扬的很“刘胡兰”。
可惜被抽懵了，措辞不当。
“噼里啪啦！”他爸又是一顿狠抽，这回下了狠手，问道：“老子是吧？跟老子称老子？你是谁老子？！到底去不去？”
胖子开始撒泼犯浑满屋子打滚，抱着拽着母亲的腿不松手，要死要活的不起来。
“噼里啪啦！”他爸又是一顿狠抽，这回下了死手，问道：“到底去不去？”
看看母亲只顾流泪没有劝阻的架势，“去！”小胖子流着鼻涕，鼻涕还吹着泡泡，一屁股坐起来斩钉截铁的说。
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当小胖子坐在飞往大英帝国的飞机里，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世道艰难，他不是不想去留学。可是为了供他上大学，爸妈已经把家里最后的一点储蓄耗尽了。
母亲过年过节连身新衣服都舍不得买。身上穿的，还是他考上大学那年买的！
父亲是个老烟枪，抽了一辈子烟。可为了能让他在学校里吃饱穿暖不受苦，为了省下胖子的生活费，烟都戒了！
老两口工厂上班，省吃俭用大半辈子，好不容易熬到小胖子毕业。原指望家里能宽松点，哪想到又遇到“非典”这个坎！
每当小胖子看到爸妈两鬓越来越多的白发，和额头越来越深的岁月纹路，他的心里就泛酸，眼泪就想往下掉。
可他从来不敢在父母面前暴露他的痛苦，永远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家里日子已经够苦了，再去留学，只会给这个家雪上加霜。那几十万的留学费用，对于做为普通工人的父母亲来说是天文数字。
小胖子这是把他们下半辈子的钱也提前预支了！
所以去留学，他心不甘情不愿。
可小胖子有一点好：暂时无法解决的问题，立马忘掉。既然已经被“生活”按倒在地，扒了裤子爆菊了，就不会整日里哭天抹泪，怨天尤人。
别人顶多是闭上眼睛，认命地享受生活的嘿咻嘿咻带来地快感和酸甜苦辣。
而小胖子却会把它当成经验，去红灯区挂牌营业!
用胖子地话说就是：“既然爽都爽了，还不许我赚点钱吗？……”
盯着风姿绰约的空姐从眼前摇曳而过丰臀，挺翘高耸的乳峰，小胖子立马没了眼泪和鼻涕，流着哈喇子，瞬间把爹娘抛在脑后！！！
别可怜他！这就是个贱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