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怎能表里如一
在很多人看来,“表里如一”是一种美德。但在要求别人表里如一的时候,我们可以先想想自己是否表里如一。答案必然是否定的。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说不愿意告诉人的东西,或者即使可以告诉别人但也没必要告诉别人的东西。这没什么丢人的。世间万事万物都有两面:一阴一阳。阳面是人所共见的,阴面是大家看不见的。
每个人都有阴面和阳面,由这么多人组成的世界,就更是有阴有阳了。世界展现给我们的只是它的阳面,阴面人们永远看不真切。当然,阳面会有很多假象,这又叫阳中有阴;阴面又会有很多真相给我们揭露出来,这又叫阴中有阳。阴阴阳阳,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就是这个世界。人在这样一个复杂的世界里,怎么可能表里如一呢?如果做人真的可以表里如一,那“君子外圆内方”之类的说法又怎么讲呢?
所以,做人须有内外之分。哪些东西是你外在的,哪些东西是你内在的,哪些东西可以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哪些东西不能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都是有讲究、有分寸的。《菜根谭》说:
杨修之躯见杀于曹操,以露己之长也;韦诞之墓见伐于钟繇,以秘己之美也。故哲士多匿采以韬光,至人常逊美而公善。
我们都知道,杨修才华横溢,但也是个喜欢耍小聪明的人,经常在曹操和众同僚面前表现出自己是如何聪明颖悟,如何了解曹操,显摆一番。最后因为曹操随口说一句“鸡肋”,他就叫手下人收拾行装,准备撤军,而被曹操所杀。其实,曹操想杀杨修并非仅仅因为鸡肋这件事,而是因为很多事情,积小成大,积少成多。要知道,当你在露才扬己的时候,洋洋得意的只有你自己而已,别人看在眼里,并没有你那样高兴,他们会嫉妒。一旦你成了很多人嫉妒的对象,那你就完蛋了。所以,自己有长处,不要过于张扬。
那么,自己的长处能否彻底藏起来不让大家知道呢?也不行。韦诞是三国时期著名的书法家、制墨家,各种书体他都擅长,尤其擅长题写匾额。可能很多人对他的名字很陌生,但他有一句妇孺皆知的名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据说,他的书法水平那么高,得益于他藏有蔡邕的《笔论》。韦诞有个同僚钟繇,也酷爱书法。说起钟繇,可能有的人也有点儿陌生,但这个人非常了不起:他是我们现在常用的楷书的创造者,他是书圣王羲之的祖师爷(王羲之的老师是卫夫人,卫夫人的老师就是钟繇),他还是三国名将钟会的爸爸。
钟繇一直想向韦诞请教书法,韦诞就是不说;钟繇更想看到韦诞的那本《笔论》,韦诞就是不给。韦诞死后,《笔论》就陪葬了,钟繇通过盗墓的方式,才把《笔论》搞到手。当然这是传说,不过也正说明一个人如果太隐匿自己,也不好。当然,韦诞也并非隐匿之人,他也有张扬的时候。他的匾额题写得好,就到处题写匾额,很有名。史书记载,魏明帝落成凌云台,匾额还没来得及题写,就被工匠们不小心钉上去了。大家把韦诞装在竹笼里,用绳子吊到离地二十五丈高的匾额处,让他题写了匾额。韦诞可能有恐高症,那一次可把他吓坏了。回来后,便告诫子孙,不要再练大楷,不要再写匾额了。可能后来韦诞过于隐匿自己,也跟这次经历有关。
人的才华,太外露了也不好,太收敛了也不好,那该如何是好呢?若隐若现吧!就像龙在天上,云里雾里,我们看不见整条龙,只能不时看到一鳞半爪,这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人怕出名
名,是一个人外在的东西。当你没有出名的时候,你可以发展自己,完善自己,充实自己,等到出了名,各种各样的人都开始考虑怎么利用你了。当然,别人在利用你的过程中,你也会跟着得到一些好处,但从根本上讲,你的生活将变得纷扰,继而变得空虚,你将失去自我。《菜根谭》说:
膻秽则蝇蚋丛嘬,芳馨则蜂蝶交侵。故君子不作垢业,亦不立芳名。只是元气浑然,圭角不露,便是持身涉世一安乐窝也。
名有美名和恶名之分,人有恶名,好比腥膻秽浊,会招来苍蝇、蚊子;人有美名,又好比鲜花散发出芳香,势必招来蜜蜂和蝴蝶。无论是苍蝇、蚊子还是蜜蜂、蝴蝶,都只是徒增纷扰而已。所以,君子既不干坏事立恶名,也不愿意立下好名声,只是不显山不露水而已,这样生活才有真正的和平和安乐。当然有人说,美名有什么不好呢?正如《菜根谭》所言:
廉所以戒贪。我果不贪,又何必标一廉名,引来贪夫之侧目。让所以戒争。我果不争,又何必立一让地,以致暴客之弯弓。
你可以不贪,可以很清廉,但你千万不要有清廉的名声在外,否则,那些贪夫该往哪儿摆呢?他们必会嫉妒。你可以不跟别人争名夺利,但千万不要有礼让的名声在外,否则,那些喜欢争夺的人会看不惯,甚至会害你。所以,明哲保身起见,美名也不必有。名声在外,总是弊大于利的。
有人要说了,儒家不是主张扬名于后世的吗?怎么这里又说不要名啦?其实,儒家讲的扬名于后世,讲的是身后之名,也就是说,在你死了以后,你的美德仍然为人称颂,作为后人的榜样和鼓舞,这当然是好事。而我们这里讲的名是浮名,或者说是名利的名。这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既然名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我们不要也罢。可事情往往不是我们想要怎样就怎样的。你越要名,越没名,越是不要名,名越会找上门来。这就是人间。
起落人生,须行藏之道
人最容易为了追求外在的光鲜,而忘记修养内在的东西。外在的光鲜只够人虚荣一时,而内在的东西则是一个人的根本。唯智者懂得“行藏之道”。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论语》
“用之则行,舍之则藏。”也就是说,当自己被重用,才能得到充分发挥的时候,就尽量去发挥才能,好好做事,当自己不被重用的时候,就把才能和锋芒藏起来。这好像是理所应当的,似乎大家都能做到,可孔子为什么说只有他自己和颜渊能做到呢?仔细一想,要做到这个,还真有难度。
很多人,在被重用的时候,总是顾虑重重,该说的话不敢说,该做的事不敢做,或执行力弱,不能马上去做。私下跟朋友聊天,义愤填膺,振振有词,等到开会轮到他发言的时候,又什么都不敢说。这就是“用之不行”。
很多人,不在其位却大发牢骚,说这个领导不行,那个领导没水平,甚至喜欢说“如果我当了总理会如何如何”。夸夸其谈,锋芒毕露,其实只是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和空谈而已。这就是“舍之不藏”。
还有很多人,身负重任的时候,不肯竭尽全力,做事的态度也不认真,好像十分尽力、十分认真就会吃亏似的;一旦到了自己无事可做的时候,又会抓瞎,千方百计让自己被人重视,委以重任。这也有违“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的原则。
所以孔子很感叹,觉得只有自己和颜回做到了这一点。
人的一生,总是有起有落。所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得意的时候,要珍惜机会,认真做事,发展自己;失意的时候,则应韬光养晦,懂得封藏和收敛。独善其身,往往是为了等待兼济天下的时机。
《菜根谭》这样告诫世人:
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真涉世一壶,藏身之三窟也。
一个“藏”字体现出了大智慧。将外表显得拙一些,就能避免很多无谓的摩擦和打击,而内里仍然是巧,在机会来临时,“该出手时就出手”,从而实现自己的抱负和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