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缓的钢琴曲如行云流水般回旋在车内,并不宽大的车厢仿佛也变得广垠无限。
前面是红灯,车子慢慢停下来。白锦南一只手拾在方向盘上,突然将另一只手伸过来握住苏小允的手,手下冰凉,他轻声问:“冷吗?”
苏小允原本是想挣开他的手,但听他这样一问,反而觉得他掌心温暖适宜,有一股暖流输向全身一般。她从小就这样,天气变冷就手脚冰凉。冬天如果睡前不烫下脚的话,睡到天亮,脚都是冷的。
“不冷,我从小就这样,天气一凉手脚跟着冰冰凉凉的。医生说这是末稍循环不好,经常用热水泡泡就好了。”她竟然有些贪恋他的温暖,刻意的对他解释。
前面的车子动了起来,已转换成绿灯了。他单手打着方向盘,右手舍不得放开。
车子转入下一个路口,就到她住的那个小区了。白锦南开车的速度不快,可能是在英国呆的时间比较长的原因,做什么事都显得绅士味十足。唯独面对苏小允的时候,他会偶尔失控。
踩了刹车,他突然变魔术似的手上拿了个袋子递过来。
“是什么?”她面露疑问,眼睛睁得奇大。
“可以打开看的。”他淡淡一笑,桃花眼里春色无边。
她表情认真的打开里面的盒子,一盒桂圆,一盒红枣,看成色均是上等。她呆楞的看着袋子里的东西,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护士说的话他全都记在心里了,平常忙着公司的事,还能把那位护士交待的话记在心里,他真的是很细心。
“谢谢!”
“不要跟我客气,吃完了我再买给你。”他说完下车,转到另一边帮她打开车门。
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不错,她不自觉的嘴角就弯成漂亮的弧度,提着袋子挥手与他拜拜。心情极好的走进小区大门,突然之间觉得夜色中小区中央的那个花圃非常美丽。
脚步变得轻盈起来,转向一个熟悉的方向,并未觉察到有一个颀长的身影正向她走来。
小区里的路灯清一色的橘黄,很温暖的感觉。苏小允一只手提着袋子,另一只手提着包,猛然间想起一件事来,将那只袋子的提绳套在腕上,翻找着包里的手机,然后拨出一串号码。
手机里醇厚的声音传来:“小允。”
简单的一个名字从他嘴里叫出来,像加了蜜的酒一般,缠棉醉人,令人遐想万千。“我把菜忘在你车上了。”她的语气有些讪讪的,这些年她养成了节俭的习惯,就算只有十块钱不到的两样素菜,她也舍不得浪费掉。
“没关系,我拿回家里放在冰箱里,你明天来我家里下厨吧!”白锦南的声音里隐约透着些许窃喜。
“这个——”苏小允没想到这个电话还给自己惹来这样的麻烦,去他家?她心里上还没完全接受他,就要登堂入室了吗?
“就这样决定了,我明天接你一起去超市再买几样菜,然后去我家里做饭吃。”
苏小允本是微低着头,突然发现投射到她脚边的阴影,惊鄂的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人,手机还放在耳边,她弱弱的说了句“明天是星期六。”
那边还是带着笑意的声音:“我知道,回去早点睡。明天上午我来接你。”
听着电话里的挂机提示音,她这才回过神来,认真的打量着柳志翰,她认为今天上午的短信应该说得够清楚了,所以在短暂的慌乱后就恢复常态了,“志翰,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吗?”
灯光明亮、月色正好,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可以清晰的看到她闪动的睫毛。只是她脸上的笑却不是为他,是为电话那端的那个人,那个人想必就是白锦南。他心里翻江倒海一般难受起来。
与阮丽珊吃完饭后,他就找了个借口与她在饭店门口分了手,然后直奔这里,足足等了一个钟头。他按奈住心中渐渐升起的妒火,只淡淡的说:“只是想来告诉你,我们医院国庆会组织去丽江旅游,可以带一名家属或朋友,我听陈萍说从认识你以来就没见你出去玩过。所以就想请你跟我一起去。”这个理由是他刚刚才想出来的。
丽江,苏小允每一次听到这个地方心就一阵锥心刺骨的痛。她紧紧的邹着眉,表情痛苦的看着他,“对不起!我不能去,谢谢你的好意。我早就买好了回成都的机票。”
看着她痛苦不堪的表情,他心里是有怒气的,让她陪自己一起去旅游是如此痛苦的事吗?他依旧不死心的说:“机票可以退掉的,你应该买的是全价票吧!全价票退票扣不了多少钱的。丽江真的很美,古城、玉龙雪山、泸沽湖,还有摩娑人有趣的猪槽船——”
“别说了,求你。”苏小允颤抖着喊道,几乎全身都跟着战栗起来。
那次秋天说的话又在耳旁清晰的响起:“我记得你说过,你想去丽江驾着猪槽船荡漾在美轮美奂的泸沽湖上,感受摩梭人的快乐生活。”
这么多年了,她每听见丽江两个字就控制不住的害怕,仿佛那里有洪水猛兽一般。
丽江是她心上的一根刺,这根刺扎在她心上整整六年。当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喜欢丽江,秋天就不会带着她一起去往那里,就不会坐火车,他就不会出事。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那是林君最后一次哭着骂她,说是她害死了秋天。如果不答应跟秋天一起去丽江,秋天就不会死;如果不中途下火车,秋天也不会死。一位失去儿子的母亲痛苦流涕的跪倒在她面前,她竟再无半句辩驳。除了伤痛,还是伤痛。
他意识到她的不对劲了,她的痛苦一定不仅仅是因为不想跟自己一起去丽江。他曾想从表妹那里打听些关于苏小允过去的事,可是表妹对她的过去全然不知,只知道她是成都人。也许,她曾经历过很痛苦的事,而且与丽江那个地方有关。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这样,不然我一定不会跟你讲这些。”他有些无措的说道,伸手想拍拍她的背,却又不敢。
“不是你的错,你本是好心,不过我真的不会去。我与我父母说好了的,国庆回成都。你回去吧!我先走了,再见!”她慢慢的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的说道。
她与他擦身而过,风衣下摆飘出好看的弧线。他立在原地,看着她细窄的背影,心里暗自叹气,这样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曾经发生过什么样的事呢?也许,把她的过去了解清楚,才知道该从哪方面下手追她。找老钟,他是律师,神通广大,定能帮自己查到。
回到家里,她对着那个相框看了许久,然后将它拥入怀里,闭上双眼轻声说道:“秋天,原谅我。你走了,但我还要生活下去。我还有父母,我不能再让他们为我担忧了。”
将相框和那本书一并放进衣柜下面的抽屉里,上了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