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雨榭是个好女人,她为让渡生了个儿子。”天下叹了一口气,放柔了语气。
“哪有女儿这样说自己的亲娘,不过,当时好像也是她强势把自己母亲嫁出去的。”让贤暗自诽议,不过他完全没有表露在自己脸色,只见他依然无比严肃地正声道:“这个自然,是她让我儿子重新站起来的。”
“你居然都知道,你不介意她的过去?”天下说罢,随即又了然地看了一眼让贤,也是,让渡是他儿子,他又怎么会真的狠下心,不管不问。
“让渡他自己觉得幸福就好,我一个老头子管那么多做什么。”让贤显得很大度,一点都不像是会把自己儿子赶出家门的人。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让贤看到天下露出怪异的神色,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无奈之极的苦笑。
“这事说来话长。”陷入回忆的让贤看上去才像一个脆弱的孤寡老人,“那时候,正是乌雅来犯前夕,夺位之争刚刚落幕,新帝登基,大夏正值内忧外患之际。帝君他……想从百官中的子辈中挑选代替硕亲王的儿子康小贝勒爷去乌雅当质子的人选,那个时候去乌雅是绝对的九死一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帝君下旨,作为臣子,我只能让他去……可是我的磬儿已经被先帝远嫁大华了,我怎么能眼睁睁……眼睁睁地看着我唯一的儿子再……好在当时只有我一人察觉到了帝君的想法,毕竟我曾经是他的老师……”
“所以你佯装生气,把让渡赶出了家门?其实你不必如此,以殇帝的睿智,他不可能会做这样不顾大局之事,而且,你也说了,你曾经是他的老师。”天下打断了让渡的话,然后提出了自己困惑。
听到天下的话,让贤反而显得更加激动:“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自古以来,君心最难测!伴君如伴虎啊!”
“那你可以告诉让渡,或者乌雅平定之后立刻让他回来。”作为一个君王,她深深地明白,让贤说的这句话多么地正确,不是帝王无情,而是帝王不能有情,一旦坐上那个位子,自己便不再属于自己,便背负着天下苍生。
“欺君之罪大于天,我甚至连联系他我都不敢,若不是他此次自己回京,又为了陪伴你娘不再经商,我怕是到死都不能和他再见。”让贤的眼圈已经开始红肿,不过他仍然强制压下了溢满眼眶的热泪,可想而知,他活的有多么辛苦。
任何事,任何地位,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让贤像是把积压心中多年的苦闷都抒发出来了,眉宇间也放松了许多:“所以,我不但不会介意你娘的过去,我还非常感激她。”“世人都道你顽固不化,墨守成规,果然是非曲直,都不能看表象,不能道听途说。”天下摇摇头,看着这个孤独半生的老人不由得感叹,天底下身不由己之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在其位,就得抛弃自己,抛弃本心,做和这个位子相符相衬的事。不论你的位子高与低,不论你的权势大与小。
世事如棋,我们终究都只是棋子……
“这些陈年旧事也就说给你听听,呵呵,这么多年,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你可别嫌我老头子啰嗦啊。”让贤像是要刻意隐藏先前忧伤情绪一般故作轻松地开口。
“你不打算告诉让渡?”天下皱眉,听这老爷子的口气,似乎就只打算和自己一人说而已。
“不告诉他了,省得他也难过。像现在这样不是挺好?”老爷子自嘲地笑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随你吧,其实你不说,他迟早也会问你。”显然,让贤和让渡爷俩的事,天下并不想插手。她今日过来,其实是另有要事想要问让贤的:“如今帝君最属意哪个皇子?是夏和曦么?”
让贤一听此事,大惊失色,连忙屏退了旁人,又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这才压低了嗓音:“小心隔墙有耳,这可是在襄阳!不过,你怎么会想到要问这样的问题?”
看着让贤那警惕万分的模样,天下不觉哑然失笑,自己倒是忘记了,让贤不是习武之人,自然是担心隔墙有耳。
“其实依我看来,虽然帝君现在对太子疼爱有加,可那似乎也只是个幌子而已,皇后娘娘的野心,帝君应该不可能不知道。反观是九皇子夏和晣,帝君似乎一直有意无意地在保护他。”
让贤犹豫了一番,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见解,或许是因为之前敞开了心扉的缘故,若是平时,他是决计不会把自己陷入如此的危局之中,这背后议论天家可是重罪,万一这女子泄露了一星半点的,他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放心吧,是帝君托孤,我才问的。”只是现在事情似乎变得棘手了,帝君心里的人选不是夏和曦,可是夏和曦有无极心法,一个是朋友情义,一个是替人还恩,实在难以两全……
“不过皇后娘娘有野心这话怎么说?”天下狐疑地看着让贤。
“什么!帝君托孤,你是说,你是说帝君他……他……”让贤又一次震惊,这个消息实在是……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这等大事,这小女子居然知晓……
“皇后娘娘有心染指朝纲,这一点众所周知……”让贤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也不知今儿个是怎么了,平时的仪度涵养全都在这小丫头面前丢得精光……
“这种事情,心里有数便好。我先回去了,让渡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让贤这么一说,天下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样。扔下这么一句话,她便转身离开了。
不过天下并没有立刻回到后院,而是让人去唤了千夜和千焰,坐上白马香车就这么出了让府大门。
无极心法的事情,与其去问夏和曦,倒不如用上天网的力量!至于皇后之事,下次进宫直接问殇帝好了。
襄阳民风开放,花满楼前招揽客人的女子穿着也显得露骨许多,浓重的脂粉味铺天盖地地麻痹着来者的嗅觉。
天下厌恶地皱起眉,正准备走进去,却被门口的花姐儿伸手拦下了:“客官,不好意思哟,我们楼不招待女客的。若客官真的想……对面有碎琴楼专门……呵呵……”说罢,还抛了个暧昧的眼神过来,看得天下这么好的修养都忍不住想把这女子抓起来好好教育一顿,告诉她身为女子当有女子的尊严!我的大君,你又忘记了这可不是长安。
天下此时虽戴着面具,却仍着曲裾襦裙,是男是女还是可以一眼辨认出来的,更何况她的身边还有一个更为惹眼的千焰。
“这样可以进了吧。”千夜扔下一枚金刀。
“当然,客观请。”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烟花之地的女子同样也是认钱不认人的。
“客官,不知看上了哪位姑娘呀。梦璃怎么样?她可是我们这的头牌。”迎上来的老鸨显然是看出了天下等人衣着不凡,连头牌都捧出来了。
“我要墨离。”天下拿出五枚金刀,放在了老鸨的手中。
那老鸨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猛地收手,五枚金刀跌落在地。她爱钱没错,可这钱,她不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