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丫鬟婆子小厮的哭作一团。
尤其是念安,他那小厮服的袖子已经哭湿了大半,自公子十二岁那年从襄阳的街头把他捡回让府,他服侍公子已经有十一个春秋了,衣食无忧不说,还能跟着公子读书写字,这几乎是他从来不敢奢想的生活,他是下人,公子却从未把他当成下人过。
公子对其他下人也是如此,这样好的主子,这样好的人,说没就没了……
这叫人怎么接受?
墨离的心情此时也被这气氛渲染上了几分沉痛,他与让墨是素无交情,所以他的沉痛,是为了那个女子。
她此时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袍,她从未穿过的白袍。
素袍素颜,除尘似仙。
墨离的心却是无比恐慌,他好怕,这样欲升仙归去的她。
他好怕,她会就此撒手不管天下事,就这样白袖翩飞,回到她心心念念的长安,从此天涯海角,让人再也找寻不到。
“你不该来。”天下背对着墨离,她的前面是让墨的棺木还有哭肿了眼的君雨榭和一脸悲切却极力忍耐的让渡。
墨离的桃花眼中划过一丝黯然,她说话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一丝冷意,我竟然已经,让你如此厌恶了么。
“我想你了。”有些无赖一般地带着撒娇一般的语气。
明明想说“对不起。”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想你”。
而天下也是一怔,在这种地方用这种语气说这种话?这是墨离么?不会又是另一场幻境吧?
“你跟我来。”天下叹了一口气,将墨离带到自己所住的后院。
“说吧,你来做什么?”天下始终走在前面,不曾转过头看墨离一眼。
既然已经决定,要当自己从未见过他,既然已经决定不爱就不要再招惹任何人,那么,还是不要回头,不要心软。
“我想你了。”猫儿一般甜腻的语气,从背后拥住了她。
在凌雾山庄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撒娇,而她从来就对这样的他没辙。
可这次,不一样了,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更何况是背叛过她的人。
“你来的那日,是七堂聚首,天网开会。房间下是密室与密道。”墨离附在天下的耳边轻声说道。
见怀中之人丝毫不为所动,墨离却没有放手之意:“那日,我在桃树下,想你,喝着最烈的杜康,一时间我把那女人当成了是你……”
“那女人已经不在这世上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饮酒……”
“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手了……再也不会……”
“你不理我也好,怨我也好,我都不会,再离开你……”
“你沒必要解释。”女子的一句话却仿佛把他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我……”墨离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天下默默地抽离墨离的怀抱,“我不该招惹那么多男子,这里不是长安。”
“呵,别开玩笑了。”墨离伸手一捞,竟又一次将天下牢牢地锁在了怀中:“我不信,这七年,你对我连一丝一毫的感情都没有。”
他对着她的耳根呵气,贪婪地感受着她的温度:“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你这是在勾引我!”天下有些生气地推开墨离,凤眸圆瞪,转身与他相对。
“就是在勾引你,我这一辈子都要勾引你。”墨离魅惑一笑,勾人心魄。
天下看了他半晌,一阵无语:“我刚刚话还没说完。”
闻此,墨离的笑意更浓了,他就知道,她不是那样无情之人。
“我看不清自己的心,我的心里有还另外一个人,所以我不能承诺你什么。”天下稍稍迟疑了一下,这些话她早就说过。
“你我之间不需要承诺,之前是我不好,明明答应过你,要一生一世守候,不离不弃,却……”
“却什么?”
“没什么。”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一个是不想多说,一个是从来不爱追问。
“你刚刚说你的心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是不是说……我也在你心里……”墨离像是幡然醒悟一般,桃花眼里堆满了期待之意。
“对,我喜欢你。”
“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天下不觉有些好笑,他不是刚才还信誓旦旦地声称没有比他更了解自己么?
但这句话却确实让墨离欣喜若狂,他近乎是在天下话音刚落下的瞬间就拥住了她。
“我不管,这是你说的。从此以后,你在哪我在哪,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墨离的语气中带着点孩子气也带着一点霸气。
“我是说喜欢……”天下被他拥得有些喘不过气儿。
墨离抱得更紧,生怕一松手天下就会飞走:“喜欢就把我留在身边!”
“我或许不会只娶一个夫。”
“这话你说过了。”
“在我身边你就只能看着我,不准看别人。”
“这一生看你便足够。”
“那你的天网怎么办?”
“找个值得信赖的人,交给他。”墨离回答的认真。
“不,暂时还需要天网的力量,我要助太子上位。”天下推了推墨离,示意他放手。
“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墨离的神色变得严肃了一些:“殇帝,驾崩了。”
“怎么可能!我明明度了一丝……”天下不能淡定了,殇帝这时候离开,怕是……
“据探子报说是被帝后气死的。”
“帝后么。”天下凤眸寒光一闪:“我们进宫。”
天下和让墨甚至是更早一步到了夏清殿,按照惯例,大丧之后便要立新君。
她倒是想看看,这帝后究竟是干什么,篡位么?
也正是如此,她才能在帝后宣读伪诏书的时候现身。
“伪造圣旨,该当何罪?”帝后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人敢这样质疑她。
“哪里来的野丫头,朝廷之上,岂容你放肆!来人--拖下去。”帝后依然很镇定,或许在她看来,这么一个小丫头并不能翻出多大的波澜。
“且慢!”天下站出来了,让贤又岂能保持沉默?
“让令尹,本宫一向敬重于你,但这女子来历不明,突来出现,说不准是个刺客。为何你要阻止本宫?”帝后对让贤,倒显得有些忌惮,毕竟他是三朝元老,而让家虽然垫底于四大家族,但它却是藏的最深的一家。让墨素来与曦儿交好,如今又死于颜儿之手,怕这老东西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夏和曦在告诉帝后夏倾颜之事的时候,自然是隐去了天下的那段,只说父君下旨取缔婚约,夏倾颜一时精神失常,错杀让墨而后自杀。
而这两日又发生了殇帝大丧之事,一时之间帝后也无从分心去深究,更可况告诉她的是她的亲生儿子。
“帝后娘娘,她可是先帝亲封的帝师,位列三公,如何不能上这朝堂!更何况,她还是太祖令的持有者!”既然已经决定站出来,注定是要撕破脸皮,让贤索性连拱手启禀的礼节都去除了。
“还有……”让贤冷笑一声,“她没有有说错什么!娘娘的圣旨,怕是假的吧?”
“大胆!让贤,你这是要造反么?帝后娘娘亲自颁诏的圣旨怎么可能是假的?”这作为儿子的太子夏和曦没开口不说,帝后她自个儿也没开口,袁啸天倒是第一个站了出来,不免让人觉得有些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