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笑，为他们还在关心我而感到欣慰。可是我却利用他们的紧张感，将手提了起来，越加紧地握着。
鲜血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红了我的衣裳，红了满殿的人。
我说：“父亲，这是慕儿的血。你看了会心疼，不是吗？可是那些死去的英勇将士与无辜的百姓呢？当你用剑刺穿他们的胸膛时，有没有想过他们的亲人也会心痛？”
他一直喃喃着我的名字，可是却无法继续说下去。
我宁愿自己去想理由，一个最好最能安抚心的理由，所以我也没有听下去的意思。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我跪了下去，颤着声说：“父亲，回头吧……”
父亲捂着胸口，也颤起了声：“慕儿……”
许久，大殿之上，无人出声。
我抬起头，看着一脸忧伤的父亲：“父亲，不愿吗？”
我看到父亲眼中的犹豫。
但我没有任何犹豫，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抽过一名侍卫腰间的佩剑，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若不愿，就让慕儿陪着将士们而去，让父亲尝一尝失去至亲的感觉吧……”
“慕儿不要！”我已无时去想到底是谁喊出了这句话。
父亲急得快要落出泪来：“慕儿，你这是何苦啊！”
“父亲又是为了什么？护国将军不好吗，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还不够吗？为何非要做一国之君不可？”
“慕儿，你先把剑放下，刀剑无眼啊……”
“不，除非父亲答应慕儿。”我坚决道。
就在我分心与父亲谈话之时，一抹身影闪过，夺下了我手中的剑。
我还未反应过来，又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了过去，落在谁人的怀中。一抬眼，一双熟悉的眸子映入了眼帘。墨玉般的瞳色，晶石般的透明度。俊朗的面容就这样落在我眼里。
那是一张比以往更加俊逸的脸庞。轮廓分明，线条清晰，而从前的稚气也已经褪尽。我就这样轻易地迷失在他美好的脸庞中，直到他开口道：“颜慕，你可让我好找。”
就是这一句冰冷的话将我彻底震醒。是啊，这才是他。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却还是听出了他话里满满的恨意。
他恨我么？为何？
我从他怀中挣脱，不去看他。
颜慕啊颜慕，我自嘲，你何时成了朝三暮四的女子了？
“司马祺。”直呼他名字的，这大殿中只有一个，“你也知道，你敌不过我。若想两国停战，我只有一个条件。你若答应了，我立刻撤兵。”
司马祺停顿半晌：“说。”
离殇只轻轻一拉，我便轻易地被拉到了前面，落在众人的视线里：“把她交给我。”
听到这句话后，不止他们，连我也僵住了。
父亲突然变得无助，将目光投向龙座。我不明白父亲这是在干什么。但我猜的到，是离殇要父亲开城门，而他则帮父亲登上位，可是父亲却没想到，到最后他竟要带我走。
司马祺坚决道：“就是慕儿不行！”
离殇又道：“其实我不必开条件，一声令下就可铲平这座城池。只不过我的目的只是她，不想徒增尸体罢了。你是想要以她一人换得一国之安，还是以一国之亡来哀送她随我回去，随便你。”
随便？他为何可以将人命看得这样轻？不及任何人答话，我开口道：“让我去！”
“慕儿！”
司马祺不忍看我，为了无辜的百姓们，他答应了：“好。只不过，你要将颜风一干人等交由朕处治。”
“我只要颜慕一人，其他人怎么样，与我无关。”
这时，父亲却不知为何，不做任何反抗，缴械跪了下去：“老臣知罪，请皇上将老臣处死吧……”
他命人带我走，我僵持着，第一次跪了司马祺：“太子哥哥，饶了我父亲吧，慕儿只求你这一次，饶了他好不好……”
“慕儿，他犯的可是……”
父亲惘然地看着我：“慕儿，不必替爹求情了，爹对不起你啊……”
我一下又一下，重重地磕在地上：“太子哥哥，求求你，求求你……”
最终他妥协了，望着别处艰难道：“颜渊护驾有功，念颜风曾为吾朝鞠躬尽瘁，削其位，禁足将军府。”
“老臣谢皇上不杀之恩……”
我会心地笑了：“谢谢你，太子哥哥……大哥，请你照顾好父亲。”
颜渊僵了一下，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离殇站在一旁，没有打断的意思，好像在等我告别完。
于是我走过去，跪在父亲面前，抱住了他：“父亲，慕儿若能回来，一定好好孝顺您……不管怎样，您或许不是一位好臣子，但慕儿知道，您永远是慕儿的好父亲……”
父亲温暖的怀抱，我已多久没有感受过了呢？此时一别，不知是否还能回来。
就像我儿时一样，父亲轻轻地拍着我的背：“乖，好慕儿。你也永远是爹的好女儿……只是……爹尽了力，没想到最后还是保不了你啊……”
脖子处暖暖的，不用侧头也知道，父亲已是老泪纵横。
彼时，我终于明白了那名道士的话。
是啊，若不是我，父亲就可以谋反成功。而我，也差点将颜府推入了深渊。
我很天真地想着整件事情，却不知，事情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就如玉上的诗所说，我是祸水。若没有我，父亲还会是我心目中神一般完美的好父亲。
连同我在内，所有人都不知道离殇不惜破财破力将我带回去是为何，但在听到他那样说后，都怔住了。
他终于不愿再等下去，回身对侍卫道：“来人，护送皇后娘娘回宫。”
不管看几眼，我还是不懂他在想什么。我明明听出他语气中带着隐藏的愤怒。他难道不是要我做最低贱的奴，借此告知全天下，他离殇连曾经称霸天下的瑜陵朝的妃嫔都可以使唤吗？为何要我做他的皇后？
我想殿上的人大概也和我一样听出来了，个个眉头紧皱。他们有些担忧地看着我，但为了瑜陵朝的百姓，没有一个人再说一句话。
司马祺其实是想送我出去的，但颜渊却摇摇头道不可。父亲也跪在地上，忧戚地看着我离去。
不论是谁，我都不想再去想，免得心中越加难受。
就这样跟在他身后，一边思考着日后的生活，一边缓缓踏步。
临近离开这我生活了十六年的国土，天知道那时我多想再一看四哥哥。不去想他有没有想过救我，不去想他救我回府是谁的意思，只是一心想再看他一眼罢了。
过了一瞬，我又禁不住自嘲，颜慕啊颜慕，你不是大言不惭地说以后不会再当他是你的四哥哥了吗？瞧你多大的出息呢。
直到我化作一个黑点，我始终没有看到那双漂亮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