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磬雪这一路走来,一肌一容,尽态极妍,无一不显示着她的高贵,典雅,与地位的崇高。
她与我同年生,大我几个月,与司马茸儿同是丽妃所生,然,我自小便不喜欢司马磬雪。她年纪小小,心机却大。
我犹记得有一次发生的事,那一年她仅五岁。她来找我玩耍,带我进了先皇的寝宫,知我喜欢新奇东西,便诱我打开先皇的宝盒。
一开才知那宝物容易滑手,且易碎。
那一次若不是太后奶奶保我,先皇便会在大怒之下斩了我了。回去后,我同颜诗画说了所有过程,她听后只是警告我一句:此女不善,慕儿,你要小心了。我虽不懂,却也知颜诗画是在告诉我,不可与她太过亲近。
她的那句话,我也是长大后才领悟的。不断地回想过去,当忆起司马磬雪当时似笑非笑的神色时,我终于了然。
但依如颜诗画一样,我认为没有必要,所以这一切,没有同谁说过。
忆昔之间,司马磬雪已踱步至我面前。
“慕儿妹妹,姐姐敬你一杯。”她往我的酒杯中倒满。
她此时贵为贵妃,只在皇后之下,却低首向我一个无名无份的女子敬酒,我若不起座,定会引来争议。
不想事情变得更麻烦,便阻了正欲说话的重逢,抓着她的手起了座。
“慕儿不敢让贵妃娘娘敬酒,这就先干为敬了……”说罢,仰头喝下。
喉咙里瞬间变得滚烫,如火般燃烧着。一个踉跄,我有些站不稳步子。
重逢不及出手,面前的司马磬雪便向前移步,一手快速地扶住了我,而另一只握着来不及喝下去的酒杯的手……
便就这样一摇,酒水尽洒在了我胸前,顿时湿透了一片。
“娘娘!”重逢忙拿出丝绢替我擦拭。
而她却不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喊错了话。早前便已警告过她在这深宫中万事都要小心,她却改不了喊我娘娘的毛病。
司马磬雪不经意间蹙了蹙眉,悠然问道:“咦,慕儿妹妹,你已恢复了妃号吗?”
重逢终于忆起自己喊了什么,跪下求情。
“大胆贱婢!”上座,离殇怒拍座椅,“来人,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已是轻惩了。我骇然无语,却帮不了重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侍卫拖出去。
三个月,我需再熬三个月。重逢,我必须从这场游戏中静静地退出来,否则,我再也回不去故国了。对不起……
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忍下。
“你无话可说?”
“你”指的是我。
他想我说什么?替重逢争辩?能争出什么来呢,重逢犯错是不争的事实,众目睽睽,我求了又如何,他亦不会放过她。
我便道:“有话。”
“说。”他以为我是说重逢的事。
“皇上也看见了,民女被娘娘不小心洒到酒水,请皇上允许民女提早告退。”
“告退……”他延声道,“你现在虽无名无份,但怎么说也是前皇后,不能缺席……这样吧,你回去换一身衣裳再来。”
我沉默片刻,才道:“领旨。”
可等我再回大殿时,已是空无一人。
见我徘徊,一名宫女上前道:“颜小姐,陛下要奴婢转告您,他们去后花园了。”
说罢她便要退下,我喊住她:“我那丫鬟怎么样了?”
“已经送回淡秋宫了。”
“你先别走,替我回去帮她上些伤药。”
她怔了一下:“是。”
待我去了后花园,等待我的,是开得姹紫嫣红的群芳。我又被告知他们去了西华门。然,有了前两次的经验,我已知这次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他竟是无聊到这地步了么?
近乎转过了整个离宫时,我又回到了大殿上。彼时,那里歌台暖响,春光融融。
司马磬雪在大殿中央舞得出神入化,堪比当年司马雨浮的舞姿。可我的到来,无疑是一个重磅砸下,不负他望地将视线重新引了过来。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下:“颜小姐的速度是否有些过慢了?”
我不予争辩,举过酒杯:“民女自罚。”
他蹙眉,没想到我竟不与他顶嘴。
这方法很奏效,他虽不断找我麻烦,但我不接招,他也只可唱独角戏,能奈我何?直到寅夜之至,这场可笑的封后大典才算真正结束。
在回去的路上,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拦住去路。“你今日很反常。”
“反常?那怎样才算是正常?”对于他的出现,我丝毫不觉奇怪,“一直拂逆您的意思,皇上您是想这么说么?”
他打量着我:“你想要全身而退?不可能,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到何时。”
我道:“皇上,你不是要赢得我的心吗?皇上如此为难,就不怕颜慕越来越恨你?”
“我离殇要得到一个女人的心,不必屈尊去哄骗。”
“是吗?那颜慕就要好好地看着了,不哄不骗,皇上要如何使我的恨转变为爱。”我不屑,绕道离去。
一踏进寝宫,便听到重逢在偷偷地哭鼻子。见我来了,立马止住。
“娘娘……”
“嘘……伤还没结疤,你怎么又忘了痛?”
“不痛……翠儿都羡慕死重逢了,说我有个这么关心丫鬟的主子。”
“以后注意一点吧,免得再遭受皮肉之苦。”
“恩,重逢明白了。”
第二日,圣旨便到了。为了不让我退出,他改变策略。
搬出淡秋宫的那一刻,重逢险些喜极而泣。“娘娘……以后重逢又可以喊您娘娘了!太好了,皇上终于让您搬出了冷宫。”
我却叹了一口气:“说封就封,说废就废,他真将这一切当同游戏吗,如此反反复复,反反复复,不知何时又要被废……”
“淑妃娘娘,这就是锦绣宫,日后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奴才们便是了。”高公公指着我面前的一队宫女太监。
“知道了。”我踏进去,“都散了,该干什么便干什么。”
“是,娘娘……”
习惯了一月的冷清,忽然在一夜之后寝宫变得门庭若市,倒有些不适起来。各宫妃嫔都来小坐片刻,明为恭贺,实为探底。
司马茸儿还是不被特赦,所以只来了司马磬雪。她娇笑着道:“慕儿妹妹不怪姐姐昨日的不小心吧?”
心中厌恶,口上却还是道:“不怪。”
“慕儿,你苦尽甘来了啊……进宫这么久,皇上总算注意到了你,日后你不会再被冷落了。”
又与她谈了几句,我讶然了。才知原来在宫中人眼里,离殇战胜归来那一日,是因为有急事找我算账才会马不停蹄地赶来淡秋宫,而他们并不知他有留寝,之后的几日也是。
我有些不懂了,他瞒着众人作甚?
她又假惺惺地可怜了我几句,才终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