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疲惫,逐渐在转重,加深。
脸部的光泽都渐渐消失了。
整个人恹恹的没有精神。
唯有一双银眸,依旧闪动着晶亮的光,柔柔的笼罩在了她的身上。
任何比较熟悉的叶沐歆的人都能轻易的察觉到她的改变。
她变的活泼,变的爱笑,身上的气场,温暖人心。
甚至不吝惜对陌生人给予善意的关怀,明明并不肯定认识他,却因为他正病着,便慷慨的给予了最大的容忍。
这样的叶沐歆,并非他所熟悉的那一个。
也与他记忆中的那个大有不同。
她更加的温暖,更加的明媚,宛若朝阳,令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再靠近,汲取她带来的平和气息。
墨北凰轻轻的阖上了眼,倚着她,鼻端充斥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甜美气息,心情安定极了。
纵然再相见,她已不识得自己,也不觉得怎样难过。
她说的对,他的确需要休息。
手臂收拢,揽紧了她纤细的腰身,便阖上了眼,没过一会,已然呼吸均匀,在她怀中沉沉睡着。
叶沐歆哭笑不得,低头看了他好一会,尝试着推开他,却反而被他揽抱的更紧,外加一声不满的咕哝,“别动。”
大牌病号啊!
怎的就堂而皇之的缠上了她?
叶沐歆无奈望天,没一会,那刺眼的阳光已逼得她不得不地垂下头,默然而立,想着乱七八糟的心事,不知不觉间,居然已过去了将近三个多时辰。
天色完全黑透了。
一轮孤月,挂在天空的中央。
怀中的男人,轻轻动了下,转醒过来。
“沐歆?”他的嗓音有些沙哑。
“你醒了?”
一只温热的小手,覆上他的额,轻轻盖住,“烧已经退了,要不要喝点水?”
墨北凰点头,颇为不情愿的收回了手,银眸紧紧的锁住了叶沐歆的身影,她走到哪儿,那两道火热的视线便跟在哪儿,生怕她跑掉一般,一刻不肯挪离。
很快,叶沐歆从河边取了些水回来,送到他唇边。
他直接张开了嘴,等着她喂。
叶沐歆并不恼,耐心十足的对待着。
好不容他喝完了,才忽然间想到了一件事,自己为什么要像个仆人似的那般尽心尽力啊?居然连她自己都没觉得有何问题,仿佛服侍他、照顾他,被他驱策着做这做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没有任何不妥。
保持一个姿势站了几个时辰,身体异常的僵硬。
叶沐歆取了些干粮,递过去给他,“吃点东西吧。”
墨北凰挑了挑眉,眼神挑剔,“你就吃这个?”
“亲,这里是沙漠,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沙漠,有吃有喝能维持身体所需,已经很不错了。”叶沐歆深深的叹了口气,一点不奇怪这个男人有多么的龟毛难伺候,但为什么呢?她实在不是特别有耐心的那种人,更非容忍度超强的烂好人,但对于墨北凰,偏偏是个例外。
甚至在他还没开口抗议之前,她心底便先一步猜出他要说的话,且一个字不差。
如果非要说两人之前素不相识,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但无论如何,就是想不起。
一点一滴的小事都想不起。
“你手上的戒指里,存放了一切必需品,应有尽有。”墨北凰盯着她的右手,若有所思。
叶沐歆一下子攥紧了五指,另一只手覆盖住带着手套的右手,眉目含惊。
至此,她再没有任何怀疑。
她的手上,的确是戴了一枚奇怪的戒指,造型古朴,乍一看并不起眼,可如果长时间盯着它目不转睛的看,会发现那戒指宛若有神光流动,给人一种端庄大气的感觉。
那是一枚男性的戒指,却无比嵌合的挂在她的无名指上。
她的右手,始终带着厚厚的手套,且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摘下过,就连苍澈和宿日都不知道。
如果墨北凰与她真的素未平生,从不曾相识,他怎能那么准确的说出她刻意隐藏起的小秘密呢?
墨北凰却好像没看见她脸上不断转换的古怪表情,抓过了她的手,翻看了一下,便不客气的直接把手套取了下来,与她五指交叠,握住了手心,“我们需要一间房,还需要一些味美精致的食物,对了,在沙漠里走了这么久,你一定很想美美的洗个热水澡吧,还有可换洗的干净衣物也不能少……”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叶沐歆陡然瞪大了眼。
她的面前,突然间出现了一间小小的木屋,有门有窗,非常精致。
只是眼睛一花而已,就那么凭空出现了。
墨北凰抓着她的手,打开门走进去。
房间内,应有尽有,一张桌上,摆满了美味的食物,虽然都是冷食,但难得样样色香味俱全,单是看着,便引人食指大动了。
“去吃。”墨北凰把她按座在椅上,碗筷摆好,自己则拎起屋角的木桶,出去提水。
很快,干净的水,提了回来,注入到木桶之中,生了火,熊熊燃烧,这男人竟是在给她烧洗澡水。
他做的那般认真,动作是笨拙的,一看就知道并不经常做这种粗活。
但他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嘴角始终笑眯眯的,仿佛做这些事是天底下最大的享受,他乐在其中,快活的不得了。
水烧上了,才回到桌边,奇怪的问,“你怎么没吃?不合胃口吗?”
叶沐歆面无表情,“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你会法术吗?无中生有?太牛了吧。”
“你手上的戒指是须弥戒,也就是空间储物戒,里边装满了一切必备品,沐歆,你真的把什么都忘记了。”似感叹,似悲哀,银眸中饱含着浓郁的忧伤。
看的叶沐歆怪心虚的。
只好埋首在食物之间,猛吃个不停。
墨北凰似是还在不舒服,吃的极少,大多数时间都是看着她在吃,并细心的关注着她的一切需求。
不知不觉间,吃撑了。
叶沐歆苦兮兮的看着依旧小山似的饭碗,用力的摇了摇头,“我吃不下了,真的吃不下了。”
墨北凰倒也不强求,撤下了杯盘狼藉,换上了热茶,依旧坐在她的对面,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叶沐歆心不在焉,“谈什么?”
“我必须跟你好好解释那件事,事情不是风流所说的那个样子,我的确是刺了你一剑,但那一刀,却并非是为了要伤你。”他盯着她的眼,一字一句,说的非常清楚。
“什么?你刺了我一剑?”叶沐歆嗖的站了起来,满脸震惊,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慢慢的坐回原处,“好吧,你来解释,我来听。”看来不让他说完,他是绝不肯答应的了。
“那个时候,你重伤,而我这边也有些小状况,我……”他才刚开了个头,窗外忽然间有个声音冷笑着打断。
“墨北凰,你想趁着沐歆伤到了头,记忆有损,把自己漂白吗?”
叶沐歆整个人又弹了起来。
这声音,她认得,且熟悉的不得了。
“苍澈!他追来了?”天,这男人还真是执拗啊,阴魂不散的,怎么甩都甩不掉。
“苍澈?哼,又换了名字吗?风流,你如此费尽心思的追在沐歆身后,所为何来?”墨北凰冷哼一声,银眸微挑,望向窗外。
“什么?苍澈就是风流?”叶沐歆失声大吼。
她不记得墨北凰是谁,但却记得风流,更记得风流的另一个身份林圣天。
苍澈与风流除了长的极为相似外,身份、性格、乃至一切的一切,都和风流扯不上半点关系。
叶沐歆不是没有疑惑过。
但苍澈的身份,无懈可击,他身后有无数人作为间接辅证,想怀疑都难。
她最终也不得不说服自己,苍澈和风流根本没有半点关系,实实在在的是两个人。
也是因为有此确定,才最终决定于苍澈一同上路,离开沙漠。
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她那么小心,最终仍是难逃一骗。
叶沐歆的脸色登时变的异常阴沉,黑幽幽的眸子里分明酝酿了巨大的风暴,电闪雷鸣。
“嗯。”墨北凰略微一颌首,毫不留情的拆穿,绝不给敌人留任何余地。
“沐歆,这件事稍后我会与你解释,我赶过来是为了提醒你绝不能相信面前的这个男人,他曾经对你做出不可饶恕的事,他有着无法原谅的前科,你几乎毁在了他的手上,同样的事绝对不可以再来一次!”苍澈,喔不,应该说是以苍澈皇子的身份出现的风流冷声低吼,虽然他说话的速度又急又快,但居然可以忍住不闯进来,直接对峙,显然对墨北凰还是相当之忌惮的。
“你一路派人阻截,故布疑阵,混淆视听,甚至不惜出动两名帝级高手,几十名皇座,沿着几条道路搜寻,只为拦我去路,阻止我先一步找到沐歆,怎么?你的用意便光明正大了吗?如果真的是光明正大,内心坦荡,你为何不敢以本来面目出现,以真识的身份示人?”墨北凰犀利的回敬,不假思索。
“我与沐歆之间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与你毫无关系,墨北凰,你没资格过问我和她的事,更没有资格在我们之间横插一脚,识相的,哪来的回哪儿去,别在沐歆面前扮演苦兮兮的角色。”风流怒不可遏,连珠炮似的还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