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而过。
两人沉默着吃着,并没有谁露出攀谈之意。
不知过去了多久,稼轩霸宇突然间开口,“毁掉极乐仙宫的人是你和墨北凰吗?”
兴师问罪的口吻,颇为令人惊奇,叶沐歆在心底反复咋摸着这话背后的含义,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更多心情,“我们哪里会暴殄天物呢?只是取走一些东西,没想到,极乐仙宫就塌掉了。”
“九叶玲珑花?”稼轩霸宇一挑眉,准确猜中。
“哈,你倒是了解很多,难倒皇上见过了久居地底的仙宫主人吗?听说他要来北闻天……咳咳,寻亲!”叶沐歆丢了一颗长的很像樱桃,又绝不是樱桃的红色水果进口中,味道酸甜,清香满口,她非常满意,脸上露出了惬意的神情。
稼轩霸宇像是没听到她的话。
又或是明明听到了,却不愿意回应,只当是没听到。
“九叶玲珑花对于墨北凰来说,意义并不大,如果真的在意,也不会那么多年不闻不问,丝毫不放在心上,忽然之间,他大动干戈的去极乐仙宫取回,目的是……”沉思半晌,稼轩霸宇窄而狭长的眸子灼灼一亮,锁定了叶沐歆,眼中有恍然之色,“他是想治好你的伤。”
这话,倒是让叶沐歆有了些兴趣,“被废掉的伤,还能治好?”
稼轩霸宇不答反问,“极乐仙宫所豢养的小宠物呢,一定也被墨北凰宰了吧?杀龙取珠?”
他裂开嘴,露出白白的牙,森森发寒。
叶沐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口中所说的小宠物指的是逮到谁就撵着谁跑、不弄死绝不罢休的雨林霸主。
原来……那只凶狠暴戾的家伙是极乐仙宫养的看门兽啊。
还真是大手笔,坑人坑到无极限。
“九叶玲珑花、龙珠,另外几味奇药,分布在炽炎国与雪国,墨北凰果然是想要治好你。”这一次,已非疑问,直接确定无误。
叶沐歆恍惚了下,一直以来,她始终想不通,为何当日墨北凰会将她带到那一片人迹罕至的雨林,也曾侧面问过他,可惜他不肯回答,久而久之,她只当他无聊而为,并无特别意义。
若是真如稼轩霸宇所说,墨北凰是想为了治好她的伤,才带她去雨林,那么是否可以认为,在他的心里,其实一直有一块独属于她的地方,那里保存着连她都不曾注意过的柔软,那是被深深掩藏起的墨北凰。
稼轩霸宇狠狠的灌下了一杯酒,邪佞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阴狠,“从前,朕见你时,并不觉得有何特别,眉眼漂亮,却不是绝顶美色,万中独一;天生玄阴灵脉,却是废掉的,即使没有被废,资质也不会比朕的爱妃高到哪里去;叶氏一族在整个铸天大陆,并不算大家大户;而你,凭什么在被废之后,还惹的凰王倾了心,为了你,不惜一切代价的讨好,朕真的要好奇了。”
他又灌了一杯酒,瞳孔深处染上了一抹疯狂之色,“不过,那些全都不重要了,他集齐所有灵药能怎样?他找来绝顶高手为你催化药力又怎样?只要你在朕的手中,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白费!”
叶沐歆受不了的白了他一眼,“皇上,你不会是为了要打击墨北凰,才不管叶贵妃,先把我带进宫吧?”
“打击凰王?朕可不会做那么无理的事。”稼轩霸宇冷笑着摇了摇头,发丝贴着他的脸,如水流般划出一道炫目的颜色,“朕只想和凰王讨回个公道,这个世界,以强者为尊,却不一定每件事都是如此,有时,运气比实力更加重要几分,瞧,他所珍视的你,不是落在朕的手中了吗?”
他伸出手,五指根根,修长白皙,比女子精心呵护的手还要漂亮。
然后,在叶沐歆面前,慢慢的、缓缓的攥成了拳。
指骨狰狞暴起,他笑的邪中带煞。
叶沐歆插了一片水果,往口中送,“皇上,你是觉得只要我在宫中,就翻不了天,也玩不出花样,全得听从你的安排喽?”
稼轩霸宇虽未肯定点头,不过从神色间不难判断,他就是这么想的。
“如果我说不答应呢?”唔,这份点心的味道有些腻了,不好吃,推开,换下一份。
拜托拜托,在她吃完所有东西前,千万别一言不合的动起了手,浪费食物要遭天打五雷轰的,尤其是这么美味又好吃的菜色,这次能吃到,下次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二小姐,你觉得自己有拒绝的本钱吗?”稼轩霸宇倾身向前,眼中威胁,已然不加掩饰。
“皇上是高手,你此刻的功力比之前提高了不少,想必已大有突破,而且,宫中高手极多,在殿外分布,若是听到你的一声召唤,瞬间能冲进来。”终于都尝到了,叶沐歆心满意足,取出手绢,优雅万分的轻逝嘴角,黑眸里的凝重意越来越浓,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
只是从她身上迸射出的危险之色也越来越浓,周围的空气,仿佛都一起凝重起来,窗外,参天大树随风而舞,枝叶沙沙作响,从树梢间,隐约可见天上的一轮银月,硕大无比,皎洁而冰冷的月光细细铺撒的到处都是。
“你是想要反抗?以一己之力,来抵抗朕之威严?”稼轩霸宇狂妄而笑,许多年了,都不曾有什么人,像她这般有勇气,真有些怀念啊。
“一个人?又怎么了?”叶沐歆不以为意。
“你不再替叶家着想一下?因为一人,而牵连整个叶氏,合适吗?”稼轩霸宇提醒道。
“叶家?皇上,你说什么笑话?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并不是叶家的人。”她从不承认那个家族与自己有关。
就算是过去有所谓的养恩,也早在叶初晨那里断绝的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情谊留下来。
此时此刻,拿叶家来威胁她?纯属是个笑话。
“不是叶家人,也不在乎叶家的存亡吗?你变了许多,是被凰王带坏了吗?”稼轩霸宇弯唇。
“你不是也并不在乎叶贵妃的死活,一心一意的要找我的麻烦,明知道叶贵妃在我手上,也全然没有半点顾及吗?”谁手上没有几张底牌呢?
“她若死去,你必陪葬。”他伸手,想去抚摸她的长发。
叶沐歆动作却更快,啪的打飞了那只冰冷而没有一丝温度的手,“皇上,虚伪来虚伪去并非你的风格。”
她笑着将两只手搭在桌上,颇为可惜的看了一眼桌上新摆上来的各色美食。
浪费啊浪费!
幸好她吃饱了,也满足了,不然的话,还真是舍不得……
十指用力,猛然一掀。
桌身翻滚而起,汤汤水水,碟碟碗碗,一齐飞向稼轩霸宇。
叶沐歆紧随其后,一掌拍在桌上,天道之力,随之击出,对待稼轩霸宇,她不敢大意,一出手,便用上了全力。
桌案后的明黄色身影快若闪电。
汤汤水水,一滴没落在他身上。
“皇上,你的脾气不大好,这样子就没法继续往下谈了,别忘记了,贵妃娘娘还在我手中,苦苦等待着你去搭救呢。”一击不中,再来一次,这座大殿,比龙辇内宽阔许多,也更有发挥的余地。
殿内动静极大。
殿外巡守的侍卫立即冲进来。
稼轩霸宇一挥手,阻住侍卫,“出去。”
侍卫们立即听命离开。
他这才对叶沐歆露出狰狞的笑意,“朕亲自来。”
一人吗?真是自信呐。
不过,正合她意。
叶沐歆冷着眉,眼神肃杀。
也不多说废话,化拳为掌,扑身而上。
空中只有两人不断撞击,又不断弹飞开的残影。
无所顾忌的叶沐歆打的酣畅淋漓,心中无所顾忌,反而挥洒自如。
稼轩霸宇初时只是试探,很快,他眼神转为阴暗,不由自主的认真起来。
“这套功法,是墨北凰教给你的吗?”第三次被劈中肩膀,且三次都集中在同一个位置时,稼轩霸宇沉声问。
叶沐歆看着身上阴暗之气愈来愈浓郁的稼轩霸宇,没由来的厌烦,那是一种宛若天敌般互相排斥的感觉。
有你没我。
有死无生。
一旦有纷争,必然倒下一个。
叶沐歆的眼,渐渐也红了。
她之前并未对稼轩霸宇生出多少厌烦之心,但不知为什么,当稼轩霸宇被她逼的不得不认真以对时,那股子世仇般的戾气,瞬时主宰了一切情绪。
“天妖,你不是说,必要的时候,可借助你的力量?”叶沐歆呼唤着脑海中旁观的那个家伙,她有预感,他就在附近,从稼轩霸宇进入宫殿开始,一直冷眼旁观。
果然,声音一落,天妖立即有了回应,“沐歆,你并未落于下风,支持一阵,完全绰绰有余,再说,这是难得历练的好机会,对手不好找啊,每一次与强者交战,都要好好珍惜。”
叶沐歆本不是脾气暴躁之人。
此次如此狂躁,就是因为笼罩在稼轩霸宇身上的那层黑气,总让她有种怒火升腾,不可自控之感。
动了真火的叶沐歆,脑子里就剩下一个念头,干掉他!立即干掉他!只有干掉他,那股令人厌恶的气息才会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