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结界之力原也不差,不过心扬护体道力深厚,哪里会怕?心扬也不躲闪,顺势往地上一倒。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听外边破空之声传来,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到洞里。
心扬鸟眼一闭一合,好似垂死的样子。来那两人检查一下结界并无破坏,放下心。其中一个低头把鹌鹑捡起来,在手中晃了两晃,说道:“这野鸟真是烦人!这一个晚上,都闯进来十几只了!明天咱们得在洞口再布一张大网,省得被蠢鸟触发结界,折腾咱们时不时地得下来查看!”拎着心扬看了看,道:“这只鹌鹑可是够肥的!怎么样,费师兄,咱们还烤着吃了?”
叫费师兄的那个接过来看也不看,一把扔出洞外,说道:“吃什么吃?这几天吃的还少?一张嘴就是鸟粪味!走吧,既然没事,还上去呆着吧!这里冷冷清清,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边说边往外走,出了山洞破空而去。
这两个人也是劳贤成的弟子,被派来守把瞻云洞的。本来他们应该呆在瞻云洞外,寸步不离的。可是两个人呆了几天,并不见有人闯入。一想到裘家上上下下已经全被尽数杀死,哪里会有人来这里救裘公?心中便懒意了!加上这洞里阴暗潮湿,甚不舒服,两人便偷了懒。在这洞口布下一道结界,自行跑到别处的一个避风的地方躲着。这道结界一经触动,两人便知,自会到此来查分晓。只是没想到这洞里原本是山鸟栖息之地,这两天不时有山鸟夜来,搞得两个人不胜其扰。
心扬被抛出洞外,直直往下落了一阵,约莫着可以了。一张翅膀重新飞起。低低地盘旋一阵,听那两人已经远去,再度悄悄返回洞口。
原地一滚再度化出本身,伸手将阴阳笔拿在手中。
他刚才未加注意,现在稍一凝神,便瞧出结界所在。阴阳笔在空中横竖各划两下,写出一个开字。
这阴阳笔连异空都能打开,何况这小小结界?其实以心扬现在的道力,硬闯也是毫不费力!不过他怕再惊动那两人,才借助这阴阳笔之力,无声无息地打开结界。
心扬一闪而入,进到洞里面。他恐怕里边还有什么埋伏,收起阴阳笔仍然化成鹌鹑模样,隐住身上道力,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蹦着往里面去。
心扬曾来过这个山洞,知道这洞并不很深。洞中有个小池子,是山中暗河流过汇集而成。这洞顶之上有一自成的天窗,也是个小洞来的,玄妙至极。只要到了晚上,不管月亮如何移动,总能将月光透进池子之上,这山洞便是因此得名瞻月洞。
心扬蹦蹦跳跳,并没再见到什么埋伏。转过一个弯去,眼前闪出亮光,正到了那洞中央的池子处。
月光映到水中,再由水中倒映到四周的石壁上。石壁大都是钟乳石,表面光滑如镜,四下散开光亮来,将洞中映得倒也明亮。
心扬借着光亮,往池子正中的石台上看去,见那上面盘膝而坐的,不正是大伯裘公?
心扬印象中的裘公总是衣着得体,不苟言笑,让人难以亲近的样子,裘家上上下下都怕这个裘大爷的。心扬暗地里更是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黑脸大伯。一方面是说裘公皮肤不似裘正那样白净,二是说他总是黑着一张脸,不可轻易接近的意思。
可是现在再看石台上的裘公,虽然勉力直着身子,可是头发都披散下来,遮住大半面容,只能依稀辨出模样。神色憔悴至极,哪里还有半点裘家当家人的神态?两肩之处各被一条锁链对穿而过,竟是被人穿了琵琶骨。身上锦衣表面血迹斑斑,已脏得不成样子!
心扬心中发酸,他自幼只与奶奶和二伯亲近,对这大伯裘公其实不怎么接触。再加上经常被裘公家的堂哥堂姐欺负,心中对这个大伯有时还有那么一点恨意。可是现在家族被灭,二伯裘正也死在荒山,放眼天下只还剩这么一个亲人!那些幼年不懂事的想法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只想扑过去,抱住大伯大哭一场。
他情绪激动,忘了自己是个鹌鹑的模样,张嘴想喊声大伯,却呱地只发出一声鸟叫!
裘公听得声响,费力地扭过头向心扬这边看。心扬一声叫出,知道失了态。赶忙在地上一滚,化出本身,几步奔到石台上,跪着抱住裘公,哽咽道:“大伯!我是扬儿!你怎么了!”
裘公见是心扬,脸上先是一喜,转眼又变了模样,冷冰冰地说道:“扬儿?哦!好哇,你回来了?”语气低沉沙哑,有气无力,显得中气不足。
心扬哭道:“是啊,大伯!是我回来了!家里,家里怎么了?怎么都被毁了!爷爷奶奶呢?哥哥姐姐们呢?那住在咱家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啊?大伯……”其实他见了裘公这个模样,早就知道前边那些人所说必定不是虚言,爷爷奶奶等人多半已经遇害无疑。问完话不等裘公回答,抑制不住内心悲痛,放声大哭起来。
裘公听他提到自己父母及几个孩子,心中悲痛,眼中泪珠一滚,又被他强自忍回去。冷冷地盯住心扬,既不安慰也不说话。
心扬哭了一阵,抬起泪眼对裘公道:“大伯,你受伤了吗?我这就救你出去!”
他见裘公双肩被一条似铁非铁,似铜非铜的链子锁住。链子两端连到石台下方绕了两圈,两端扣合在一起,仿佛长在了一起。
心扬伸手将那链子握在手中,两臂用力想把链子扯断。以他百年道力之深,纵是坚硬如铁也能扯开。可是那链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成,只随着他的拉扯变长变细,并不能被拉断。待心扬稍微一松手,链子又缩回到原来模样。
心扬两眼冒火,用尽力气,仍是不能拉断分毫。裘公冷冷看着,见她劳而无功,说道:“怎么,以你的道力都拉不断吗?你可是会龙化之功的高手!算了,省点力气,别演戏了!我是不会信你的!休想从我这里问出地灵兽的所在!”
心扬被说得一愣,不懂裘公在讲些儿什么。见裘公对自己不阴不阳,冷若冰霜,心中难过,哭道:“大伯!你在说些儿什么?我是扬儿呀……我,我和二伯一起出去,现在,二伯死了,爷爷奶奶也死了……咱家就剩咱们两个了!”他不能拉断锁链救出裘公,又想起死在荒山的裘正,眼泪又珍珠断线一般掉下来。
裘公听他说到裘正也死了的话,心中一凉。他这些天强撑不倒,就是盼着裘正能从外边归来,救裘家于水火。没想到等来等去,居然等到这么个消息。半信半疑,脸上不露声色,低低的声音问道:“你既说裘正也死在外边,可能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吗?”
“二伯,二伯是死在任重手里的!”心扬一边哭泣,一边就把自己和裘正怎么到得天辰观,怎么遭遇碎星残月,苍梧老道如何身死,裘正带着自己和七世妖童怎样荒山遇敌,以及最后裘正被任重暗算死在荒山之事,前前后后都讲了一遍。他知道事情紧急,许多地方都是一带而过。
裘公原来怀疑心扬是茂陵派或是剑炉故意遣来打探自己消息的弟子所拌,因此对他冷冰冰的。可是听心扬边哭边说这种种往事,察言观色不像有假。听到裘正死在荒山之时,心中悲痛,哽声问道:“那,你真的是扬儿?不是茂陵派的贼子?”
心扬这才知道大伯误会了自己,急得再度大哭,不知道怎么证明才好。忽然想伸手将裤腿挽起,露出腿上好大一条伤疤,对裘公道:“大伯,我真的是扬儿!你看,这条伤疤不就是当年我和哥哥心智偷偷爬这瞻月洞,哥哥不小心把我推倒,摔出来的伤口吗?你当时把心智哥哥狠狠打了一顿,心智哥哥还骂你黑脸爹爹来着!”
其实当时心智是故意把心扬推了一下,裘公才那样生气。这事情已经过了十多年,裘公现在听心扬说得如历历在目,心中再不怀疑,颤声道:“你真的是心扬?你还活着?你二伯真的死了?”
心扬听大伯声音颤抖,知道他信了自己的话,抱住大伯再度大哭。裘公家逢大变后再遇亲人,饶是他修道百年老成持重,可是想起整个家族如今只剩下自己和心扬孤零零两个,也禁不住老泪纵横,湿透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