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芷湮脸上露出孺子可教也的欣慰笑意，招手喊了云意上前去好生嘱咐一番，然后道：“本宫的意思，你可都明白了？”
云意拍着胸脯打包票道：“都明白啦！我一定会告诉慕太后，如玥是如何极尽谄媚地来求小姐为她在皇上面前美言，如何的企盼能成为皇上的妃嫔，如何的想置慕太后于死地。不仅如此，奴婢还会将她给小姐说的那些个‘秘密’略加工一二，必然会教慕太后从此对她恨之入骨。”
纪芷湮微笑颔首，拍了拍她的脑袋，“不错不错，果然本宫的云意是极聪明能干的。那你这便去罢。”
云意二话不说，立时屁颠屁颠地转身去了。
而凌月旁观已久，也只得扶额望天，对这对活宝般的主仆的默契搭档真真是哭笑不得。她原本觉得事已至此，如玥攀龙附凤不成，下场必定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般的凄凉，实在不必这般落井下石。然而不过片刻的功夫，她便改变了心意，觉得纪芷湮的决定真真是英明至极！
因为如玥贼心不死，竟又找上门来求见了。
纪芷湮听了小宫女的禀报，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以指轻敲着桌面，有一下没一下的，彷佛是在思量。
凌月见她彷佛是在犹豫，忍不住道：“小师妹，此等贪心不足的贱婢，你何必理她？命人将她远远驱逐便是了。”
女子抬首弯唇淡淡一笑，素来清丽喜人的梨涡也不由染上了几分冷峭，她看了凌月一眼，彷佛是劝她稍安勿躁，而后扬声朝外道：“告诉她，本宫此刻乏了，没工夫见她，让她速速离去。”
外头传来小宫女恭敬的回答：“是，娘娘。”
凌月展眉一笑，“不见她就对了。此等贱婢，何必让她平白污了你的双目？”
纪芷湮笑了笑，却道：“大师姐这可猜错了。我并非不见她，只是此刻想教她吃些苦头罢了。如玥此人，若非心术不正，倒是个可造之材。懂得在四面楚歌之际求到本宫这里，便是个不笨的。”
凌月彷佛是不解，张开正要说话，却听见外头似传来一阵喧哗声。
纪芷湮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之色，却扬声不悦道：“外头是谁在喧哗？不晓得本宫在休憩，不喜人打扰么？”
很快有人在门外答复道：“娘娘，是如玥在闹。她执意要见娘娘，并不肯走，此刻正跪在殿外呢。”
隔了一会儿，才听见殿内传来女子清冷的声音：“她若要跪，便由得她跪去罢。”
殿外复恢复到之前的安静。
凌月重新为她沏了一杯安神茶，递到她手边，疑惑道：“小师妹。”
纪芷湮便拉了她在身侧坐下，含了一缕淡淡的笑，娓娓道来：“想必大师姐心中必定疑惑我为何这样做吧？”
见凌月点了点头，她复继续道：“我是一定会见如玥的，只是在见她之前，也须得让她付出一些代价才好。大师姐也知道，云意此刻已到那边去煽风点火了，只是她的话，慕太后未必肯尽信。到底，她和如玥是多年的主仆，昔日的情分总还是能剩下一些的。再者，云意原是我的人，慕氏那人疑心重，未必就肯轻信了她。只是，若如玥就这般直挺挺地跪在本宫的殿前投诚，你想慕太后还能不信么？而如玥么，以她的聪慧，自然不会猜不到此刻是谁将她推入了这样的困窘之境。只是知道又如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也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了。无论她是否投诚了本宫，可她企图攀附皇上之心却是千真万确的，光是这一点，慕太后便决计容不下她！那么在皇上特意疏远，慕太后步步紧逼的情形之下，你说她若想活命，还能指望谁呢？自然是得来求我这个皇后了。而我亦不是一味好心之人，之所以还肯留着她的一条性命，不过是为了慕氏的秘密罢了。我想，慕氏与一年前医谷前香消玉殒的女子的关系，如玥一定是知道的。她若安分守己，自然可保得自己一世富贵无恙，偏偏要生出一丝不该有的心思来。为了知道当年的真相，我便只好将计就计，将她引入局中了！”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这一句话，无疑是对如玥这一生最好的写照。
听了纪芷湮这一番话，凌月始知她近日来所做一切努力的苦心，不觉握住她的手道：“小师妹你放心，无论你想做什么，我总会帮着你的就是。”
秋来万物萧瑟，一阵大风忽然刮入殿内，将层层帷幕吹拂得纷纷乱舞，影魅森森。
谁也不知是发生了何事，只听得殿内传来“哐啷”一声巨响，彷佛是什么尖锐的瓷器落地碎裂的声音。
宫人们纷纷涌进来，隔着帷幕相询：“太后娘娘，里面可是出了何事？”
女子嗔怒的声音透过帷幕森然入耳，“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哀家滚出去！滚！”
宫人们个个面面相觑，心知自己又是拍在了马腿上，没落得好，反而讨来了一场埋怨，立时默不作声地退下。
而慕太后扶着如锦的手缓缓踏过地上布满碎瓷片的壁面，咬牙道：“那贱婢还说了些什么，你且照实说来，哀家定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云意便如那些浅薄的女子般露出窃喜的神色，忙不迭道：“奴婢在皇后身侧伺候，听得分明，那如玥哀求皇后为她美言，以博得后宫中的一席妾妃之位，还自称她与皇上是两情相悦。皇后娘娘自是不肯答应她的，然而她极聪明，便声称自己手中握有太后娘娘的秘密可作为交换。皇后听了十分震惊，便沉默了。而她为了取信于皇后，还将太后如何设计毒害王皇后之事全盘托出，皇后这才信了她，这才有了今日之事。素日里看如玥，倒是个循规蹈矩，原以为她很安分。奴婢万万没想到，如玥竟是一个这样有心性的，太后娘娘多年来将这样的人养在身边，可真是养虎为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