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笑得意味深长，“这茶水里自然是放了好东西的。娘娘素来看重你，怎会舍得让你这般久跪不起呢？快些喝下这茶，随我进去见娘娘吧。瞧瞧你这嘴角干裂的，可知是渴得厉害了，还等什么呢？来，快喝吧。”
如玥却如见了什么可怖的东西般仓惶后退，嘴里一直喊道：“不不不，我不喝，我不喝！”
凌月的眸光骤然间冷沉下来，将茶盏递给一侧的小宫女，冷声道：“不喝便不喝，你嚷嚷什么，倒像是谁要害你一般。”说罢，她又转头去吩咐一侧的小宫女，“这杯茶是娘娘独独赏赐给如玥一人喝的，你们谁也不许沾染分毫。她此刻既不肯喝，那便搁在一旁，等她什么时候想通了，喝了这茶，再来禀报娘娘罢。”
宫中各位主子的手段心计，便是没见过，听得也不会少。只消看一眼素来沉稳淡定的如玥露出那等畏惧害怕的神情，小宫女也知道皇后赏赐给她的茶里必放了什么好东西，她心下一凛，恭敬道：“是，请凌月姐姐放心，奴婢自会办妥。”
就在凌月翩然转身之际，却听见身后传来茶盏的落地碎裂声，她猛地回身，果然瞧见了如玥那张苍白而癫狂的脸。
如玥彷佛是疯了般地大笑着，喊道：“哈哈哈，我把茶给撞倒了，不用喝了，不用喝了！”
凌月的身形如一道疾风般飞闪过去，一掌重重地打在了如玥的脸上，沉声道：“你疯够了没有？若是疯够了，就给我安分些，少来这里闹事。你可得仔细，这宫里一左一右可住了两位主子、不知你是想惹来皇后震怒呢，还是想惹来慕太后亲自出手收拾你？”
如玥浑身一凛，整个人彷佛清醒了许多，脸上现出一丝怯意，拉着凌月的裙摆哀声恳求道：“凌月姐姐，凌月姐姐发发好心，带我去见皇后娘娘罢。只要娘娘肯救我，要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若非她此刻还有利用价值，只怕凌月便已毫不留情地踢开她了。她听了这话，面上挂着轻淡的笑意，眸光却极冰冷，俯首看着地上形容狼狈的如玥低声笑道：“好啊。娘娘其实也想见你得紧，只是你不识抬举，赏你喝茶你却不肯喝，非得跪在这里才高兴。你非要如此，我又能如何帮你呢？”
如玥脸上现出屈辱的神情，一刹那竟在她的眼底看见了极深重的恨意，只是她很快垂下眼睑，故作可怜地抽泣道：“方才是我错了，是一时糊涂，没能领受皇后娘娘的好意。只是事已至此，再说那些也是无益。还请姐姐念在我年幼无知的份上，进去为我美言一二，让娘娘赐见一回罢。”
凌月忍不住从她手中抽回自己的裙摆，拍手笑道：“你虽有错，然而这机会么，却也不是没有的。”
眼见得有了一线生机，如玥立时来了精神，愈发恳切地哀求道：“我便知道凌月姐姐是最好心不过的人了，断不会见死不救的。但求姐姐为我指条明路，我必定遵从，绝不辜负了姐姐对我的一片好意。”
凌月倒也干脆利落，站得离她远了几步，才慢条斯理道：“感谢倒是不必。其实你若想见皇后娘娘，何须那般麻烦？只须喝了茶，娘娘即刻就会见你的。何去何从，端看你自个儿的选择罢了。”
说来说去，竟是不肯做出半分让步，非得置自己于死地不可。
“你！”如玥气结，再不肯和她多说一句话，便将头扭到另一边去，仍旧跪着，抿唇不语。
凌月倒也不催促她，只是负手远眺皇宫远处的巍然飞檐，淡声道：“嗯，既然如玥一时半刻还想不通，你们便好好看着她。待她什么时候想通了，想喝茶了，你们再来告诉我。”
小宫女莫不恭谨道：“是，奴婢遵命。”
这一等，便从晌午等到了华灯初上。如玥在外头跪了整整三个时辰，滴水未进，滴米未沾，居然硬是挺住了没来向凌月求饶。
云意翘着双腿斜倚在榻上，浑没个正经女儿家的样子，嘴里衔着一根青草道：“这如玥可真够硬气的，挺了这么久，还不来求饶呢。”
凌月好整以暇地喝茶，倒是对云意这般坐姿颇有微词，“云意，你个未出嫁的姑娘家，怎么浑没个端庄模样？还不快些坐好了再说话。”
待云意坐正了身子，她才继续道：“如玥的骨头的确够硬，或许人到了生死关头，便是再难受，也会咬牙硬撑着的罢。以她的聪慧，焉能不知咱们在茶里动的手脚？若她依言喝下，从今往后便得受制于咱们，生死握于他人之手，再无自由可言。若换了你是她，难道肯轻易低头求饶？”
云意不觉皱眉，“那么，依着凌月姐姐的意思，如玥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喝下咱们给她的茶的了？”
却是纪芷湮接过了话，“这倒未必。云意，你可曾听过一则故事，说的是从前有两个人到沙漠中去淘宝，企图寻找到人们口中所说的宝藏的故事。只是这二人在沙漠中行走了数月，除了风沙卷日，寸草不生的荒凉，什么也没见着。就在他们快要灰心放弃之时，忽然便瞧见了前方金灿灿的光芒，有异于沙漠的落日余晖，那是金子闪耀的光芒！这二人欣喜若狂，当即赶了骆驼过去，果不其然发现了一座巨大的金矿。金矿之内蕴藏的财物，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他们当机立断，便拿出事先准备的布袋往里面装金子，一直装了满满的两大袋，紧紧地缠在骆驼的两侧才肯罢休。那四袋金子，原本已足够这二人一生丰衣足食，谁知他们见了这巨大的财富，却怎么也学不会知足，竟妄想还往骆驼身上再加诸一些金子。他们贪心不足，却没有想过即便是顽强如骆驼，也终有承受不住的时候。当骆驼的承受力到了极限，莫说是金子，便是再给它身上压上一根稻草，也足以将它给压死。终于，就在他们往骆驼身上放置最后一锭金子的时候，两人带来的骆驼皆不堪重负，倒在了沙漠里。而没有了骆驼，凭着他们二人之力根本走不出这片沙漠，不仅无法将那些金子带走，就连身家性命也得留下。而此刻，咱们只须等着有人往如玥的身上压下那最后一根稻草，她的精神便会崩溃，届时咱们再想做些什么，可就变得容易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