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习习,已是微凉,却吹不散这共饮的雅兴,两人天南地北的聊着,一点都没发现时间过得飞快。
原本喧闹的街上,此时已是人迹寥寥,这个时候仍不肯走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如马墨他们这样酒兴正浓,另一种却是因为天涯沦落人的失意。
隔壁桌上,坐着一个男子,默默的自斟自饮着,他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却明显是心事重重。
就是这样一个落魄模样的人,却惹得对面一桌人的不满。那男子目光呆滞,凝视着前方,恰巧就是这群人所坐的位置。
“你看什么看?”
一个染得满头黄发的少年率先发难,指着那落魄男子就是一句。
落魄男子不知是在想心事没有听见,还是不屑理那黄发少年,仍是呆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这样一来,却更加激怒了黄发少年,站起身来破口大骂,言语污秽至极,不堪入耳。
可那落魄男子,依然是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一动不动,仿佛眼前谩骂的少年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可让旁边的马墨听不下去了,若是两桌实力相当,他倒也不愿去管那闲事。而眼前的情况,明显就是黄发少年自持人多势众,才会如此叫嚣的,况且那单身男子并没有做什么,这分明就是欺负人了。
他刚要起身,却被杨少龙一把拉住。
“不用去,你放心吧,打不起来,你别忘了我当年学的是美容美发,我们学校凡是染黄毛的人,打架的时候都是嘴上厉害,绝对不敢先上,就算动手,也是在远处扔扔砖头酒瓶子什么的。”
马墨观望了一会,见那黄发少年果然如杨少龙所说,始终只是动口不动手,这才缓缓的坐回了原处。
他看了那单身男子一眼,却发现那男子始终不为所动,一点反应都没有,心中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杨少龙不想马墨被这些人扰了兴致,于是又将两人的酒倒满,举起杯子,想与马墨继续喝酒。
可正当他将酒杯举起之时,一个酒瓶子整落在他的身边,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之声。
原来是那黄发少年见单身男子没有反应,认定他是胆小怕事,再加上自己这边又是人数众多,于是越骂胆子越大,最后竟抄起桌上的一个酒瓶子就冲单身男子扔了过来。由于扔的用力,手上又没有什么准头,结果直接仍在了杨少龙的身边。
马墨只觉怒火中烧,刚要发作,杨少龙却猛的一下率先站了起来,回头指着黄发少年就是一句。
“你丫是活腻味了么?”
黄发少年一下愣在了当场,有些不知所措。
他刚想转身坐下,就看到自己的同伴都在死死的盯着自己,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这才咬了咬牙,又转过身来回应道。
“怎么着?不服你过来啊。”
此话一出,就连他的同伴脸上都明显带有鄙夷之色,黄发少年显然也察觉自己这话说的有些不妥,但话已出口,只能硬撑下去了。他自持己方人多,对方绝对不敢贸然上前。
什么人多不人多,杨少龙哪管那些?二话不说抄起身边的椅子就走了过去。
在他的人生哲学里,要是骂街就痛痛快快的骂,要是打架就别废话直接动手。
黄发少年没有想到杨少龙竟然没有丝毫犹豫就朝自己走了过来,显然有些慌乱。
他回头看了看身边的同伴,可让他失望的是,自己的同伴也被杨少龙这股气势震慑住,一个个都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就在这片刻之间,杨少龙已经走到他的身前,举起椅子就砸了下来,黄发少年急忙蹲下身去,双手护在头上,看起来动作极为娴熟。
他蹲在那里一动不动,等着即将砸在自己身上的椅子,可等了半天,仍是不见任何动静。
他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却发现杨少龙早已转身离去,重新坐回了马墨对面。
“不像你啊,这要是搁在以前,别说这黄毛,就连边上那几个这会也得躺地上了。”
马墨面带微笑,波澜不惊的说道。对于打架来说,他是一点都不担心杨少龙的,只是没想到他今天竟然会手下留情。
杨少龙一脸的不屑,满不在乎的说。
“你看他那一副被人打惯了的德性,我都不惜的搭理他。再说了,咱都这个岁数了,哪还能跟这帮小崽儿较劲。”
这时伙计走过来,有些为难的搓着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杨少龙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怎么了?给你惹麻烦了?”
伙计正不知如何开口,听对方的口气,似乎是完全没有当回事,只得咬牙说道。
“咱们也算是老交情了,今天吃的喝的都算我的,我劝你们哥俩还是赶紧走吧。”
说着,他抬头瞄了一眼远处的黄发少年,接着又低声说道。
“你们不知道,那位是这片有名的小混混,虽说不成什么大气候,但是认识的人可不少,你看,他正在打电话,估计是叫人呢,再等一会就怕你们二位想走也走不了了。”
杨少龙满脸是笑,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
“既然你也说了,咱们是老交情,那今天这饭钱自然一分也少不了你的,而且就算是一会真有什么事,我保证不会在你这里动手,你就放心吧。”
伙计一听这话,知道这位当真是一点都没把自己的话往心里去,只得转头望向马墨求助,希望他能帮着劝一劝眼前的这位爷。
马墨看着伙计也是瞥了瞥嘴,一副没有办法的样子,伙计这才明白,这两位都没拿这事当回事,只得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走了。
两人仍是兴高采烈的喝着,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旁边的伙计暗地里为他俩捏了一把汗,却又不敢报警,只能祈祷着一切平安无事。
伙计时不时的向街口张望着,就怕黄发少年搬来救兵,等了好半天,也没见一个人影,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可当他刚要转身而去之时,脸色突然大变,刚放下的心又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马墨由于背对着街口,对身后的情况一无所知,可杨少龙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现在的孩子可真厉害,都这点了还能叫来这么多人,他们都不睡觉么?”
马墨闻言,转过头一看,只见街口处陆陆续续走来许多人,乍看一下估计有二三十人,伙计就盼着他能赶紧拉着杨少龙走,可没想到他不仅没有起身的意思,反倒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小时候这点不是也不睡觉,在外面野么?”
伙计一听这话,真是又气又笑,都这时候了,俩人还有心思在这逗贫,可眼见救兵临近,他又不敢再上前相劝,无奈之下,只好站在一旁静静观望。
那黄发少年见到远处的人影,顿时来了气势,口中不断叫嚣着,开始向马墨他们这桌走来,速度却是极为缓慢。
马墨和杨少龙都看出了他的心思,他这是等着和救兵汇合,这才敢走到近前来,两人顿时一脸的不屑。
黄发少年身后的队伍,看上去倒像是久经战阵的模样,此时已经开始一字排开,对龙马两人形成包围之势。
“你留点神,现在的孩子都手黑,没轻没重的。”杨少龙一边说着一边点了两支烟,然后把其中一支递给马墨。
“手黑不黑得打起来看,要是打不到人,手再黑也没用。”马墨接过烟,深吸了一口接着说,“倒是你自己悠着点,可别把人打坏了。”
“还是老规矩,我从左边开始。”杨少龙把烟漂亮的弹出去说道。
“恩,我右边。”马墨依然叼着烟,好像不抽完誓不罢休一样。
杨少龙弹出的烟正落在黄发少年的跟前,黄发少年一愣,脚步停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看地上还在燃烧着的烟,十分恼怒,刚要发作,抬起头却发现杨少龙已经来到自己身前。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见杨少龙助跑着腾空,一膝盖就撞到了他的脸上,他瞬间向后倒去,整个人躺在地上,便没了动静,竟是当场昏厥了过去。
杨少龙直直的站在原地,一脸嘲讽的看着迎面而来的二三十人。
那些人被眼前的这一幕吓了一跳,一般人这个时候都要先骂上几句,接着就要盘盘道,最后再说上几句振奋军心的话,像杨少龙这种二话不说上来就开打的主,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没了主意,等看清楚之后,发现对方只有两个人,胆子这才大了起来,又逐渐的向杨少龙围了过来。
眼见对方逼近,杨少龙丝毫不惧,反倒来了精神,脸上竟是有些兴奋的笑意,他在人群中扫视一了一圈,从中找出了一张他认为长得最找抽的脸,二话不说便冲了过去。
马墨此时仍坐在椅子上,心中却有些不安,倒不是因为对方的人数众多,只是他突然发现那落魄男子从始至终都安静的坐在原处,一动也不动,就连身边如此嘈杂,都没能让那落魄男子有所反应。
他看了落魄男子一眼,只见他还是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身体一丝摆动都没有,显得异常的镇定。
一开始,马墨只觉得他是个老实之人,这才忍不住要替他出头,可此时身边如此大的阵仗,一般的老实人早就吓得畏首畏尾,断不能像他这般处乱不惊。
马墨忍不住再次向落魄男子的方向望去,却发现座位上空无一人,他急忙四下张望,找寻那落魄男子的身影。
片刻之后,他瞪大了双眼,只见那落魄男子,迅猛冲向了两方对峙的地方。
他暗暗叫绝,惊叹于落魄男子的身手,这速度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他自嘲的一笑,看来今天是替人强出头,瞎操心了。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脱口而出一句“不好”,接着便起身冲了出去。
原来他发现,落魄男子的目标,并不是黄发少年的同伙,而是杨少龙!
而杨少龙此时并没有察觉出危险的临近,在飞起一脚又撂倒一个人之后,回头冲马墨高声喊着。
“嘛呢?老马,相面呢?别抽了,非得烫手才扔呢是吧?”
若在平时,马墨丝毫不会担心杨少龙会有危险。常打架的人都知道,有些人就是喜欢临阵冲锋一下,借着惯性打出强力的一拳。
其实这样的人大都是菜鸟,这样一来,虽然力量加大了,可是对于身体的操控度却大幅下降。
对面除非是木桩子,不然谁会老老实实的不动让你打这一拳,一般遇到杨少龙这样的打架老手,都会被一闪而过接着一个扫腿撂倒。
可是落魄男子实在是太快了,身体的重心也没有像一般人似的前倾,而是保持的很好。这样的冲刺既有力量,又保证了准确度,仿佛要对眼前的猎物一击即中一样。
马墨随之顿时加速,冲向两人之间。
平时在打群架的时候也会有这种情况,身边的哥们不小心被人从背后偷袭,马墨基本都会冲过去,不闪不避,硬吃下对方一拳,同时也还敬对方一拳。
这么做倒不是他喜欢妄自托大,只是他最恨这种偷袭的卑鄙小人。一般人都会被他硬生生的震退几步,对方看到他纹丝不动,也会被震慑住。
这一次,马墨依然下意识的准备硬吃这一拳,同时攥起的拳头嘎嘎作响,抡起手臂挥出这重重的一击。
可是当对方的拳头将要击在胸口的刹那,他突然感受到了生平从未有过的狠辣力道,仿佛这一击会贯穿自己的胸膛一样。
他突然意识到,如果硬吃这一拳在胸口,一定会扛不住。可是如果自己躲闪这一拳,即使已经卸去了一部分力道,身后的杨少龙依然难逃厄运。
这时他身体向右微移,左肩先向后撞开了杨少龙,然后将力道集中在左肩前撞,既然不能避让,就准备用左肩吃下这一击,总比胸口受创要好的多。
“看来自己是大意了,早知如此,刚才一脚把老杨踹开就完了。”他心里想着的同时,这一拳的力道已经完全到达他的左肩。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拳会那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