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
两秒……
三秒……
“啊……”落星月高声尖叫，厨房里剩下的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捂住耳朵，也不管手上有没有沾着面粉。
落星月精致无暇的脸上占满了面粉，只能看到鼻子和眼睛，说不出的滑稽可笑，她这一叫脸上的面粉又扑簌簌的往下掉落，掉的身上、地上全是。
“我要杀了你！”落星月的胸脯一起一伏，抓起搁置在案板上的菜刀，冲着叶枫跑了过去。
叶枫不躲不跑的站在那里冷眼旁观，当他看到落星月把刀举到头顶的时候再次出手，落星月的面部再次受到攻击，这下子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奶奶的，老虎不发威你以为哥哥我是小猫咪啊？
“爹！”报仇无果的落星月大叫一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叶枫被恼羞成怒的落平安扯着衣领提了出去。
……
万家灯火夜，叶枫被罚在假山上蹲着马步，看着远处山庄人来人往热闹的景象，一轮巨大的圆月就在他的头顶，叶枫微微抬头，惊叹于月亮的美感。
记起小时候，他和娘亲妹妹相依为命，每年的元宵节娘都会在这天割些猪肉，剁烂成泥用热水一煮，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可惜，再也回不到以前了。叶枫的眼神黯淡。
突然听见有人在附近吟诗：
“去年元夜时，
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
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
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
泪湿春衫袖。”
只看见一身白衣的楚阳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他说一句诗就会嚼一口食物，他的手中拿着一个包子，感叹道，“怎么看都看不够啊，人这是奇怪的东西。”
叶枫闻了闻空气中的香味，出声说道，“喂，你大过节的不在家陪着你爹和你妹妹吃饭在这里伤春悲秋个仙人板板哦。”
楚阳被吓得差点将手中的包子丢掉，以为是遇见了孤魂野怪，正准备转身逃跑的时候却突然察觉这声音有些熟悉，壮着胆子走进一看，惊奇道，“原来是你，我还想问你呢，大过节的不在被窝里睡觉在这里练功，你疯了啊？”
叶枫才不告诉他自己是被体罚才蹲在这里的，冷笑道，“用你管，老子我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不像某人都多大了还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管着，就是有家人都被赶了出来。”
楚阳气急败坏的大叫，“你懂个屁，老子那时宠溺，宠溺！你懂吗你？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是被赶出来的？”楚阳一脸愤怒，“难道你又去我家窗口趴着准备偷吃我的包子了？”
“呸！老子就是那么贪吃的人么？”叶枫大怒，“你那种下了药的东西谁敢吃？看你一副吊儿郎当的衰狗样就知道是被人赶出来了，没脑子。”
楚阳正要发怒，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嘿嘿一笑，“我看你还不如我，这么冷的夜里肯定不是赏月的，谁在赏月的时候穿着这么单薄的衣服。”
叶枫一愣，自己包饺子的时候确实把臃肿的棉衣脱了放在衣架上，被师傅拎出来的时候根本及没有来的及拿出来，没想到这么隐秘的事情都被他发现了。
“那也好过你，有家不能回。”叶枫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两人谁也不再说话，楚阳没有走的意思，找到一块干净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去，掏出一个包子递给叶枫，问道：“吃不吃？”
叶枫愣了一下，伸手接过，也不怕被落平安发现，走到楚阳的旁边，两人并肩坐在一起，一起啃着包子，一起看着头顶上皎洁的月光。
楚阳沉默，忽然开口道，“我呢不怕你笑话，我最想做一个大夫，不是悬壶济世、也不是大公无私像华佗和李时珍那种，我最初的梦想就是想治好我爹的肺痨，小时候我经常见到他一到阴天就咳嗽的厉害，脸憋的通红，脖子上的血管清晰可见。”楚阳喃喃说着，想象父亲生病的模样，“有时候我会想他会不会把肺都咳嗽出来？我娘走的早，我爹辛苦拉扯妹妹和我长大，我知道他其实一直都想让我做个读书人，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可是我不想，我只想学医，把他治好了，然后开一家药铺，不需要挣多少钱，够我们一家人吃用就够了，然后我就养他和妹妹一辈子，给他娶个好儿媳妇，就这么过下去……可是他不愿意，他总说要给我攒娶媳妇儿的钱，说将来不能上门求亲的时候让人家笑话我给的礼钱少了，咱家可丢不起这个人，看着他那张执拗的脸我说不出一句话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用功研习医学，有幸上过几天私塾认得几个字，但是看那些晦涩难懂的古言却把我难住了，每次我要放弃的时候，只要一想起他的脸，我就狠狠的咬牙，我对自己说一定可以攻克的……”
“妹妹还小，不懂事，喜欢林修一那个小白脸，那小子我真的打心眼儿里不喜欢，就算是将来有一天他上我家求亲，妹妹和爹都同意了我也会拒绝的，那小子眼睛里有太多复杂的东西，不像是能过安稳日子的人……”
楚阳将手中最后一口包子填进嘴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可是没有人相信我，人们总是以貌取人，看我年纪小就觉得我的医术也不怎么样，有一个词儿怎么说来着？叫做壮志难酬啊。”
一直仔细聆听的叶枫在此刻笑出声来，“你确定用这个词儿？不换一个？”
楚阳想了一会儿，说道，“我感觉用对了，没问题啊？”
叶枫一笑，“我也没说有错啊，我就是随口一说。”
楚阳恨不得将面前的这个王八蛋一石头砸死。
叶枫笑着说道，“我没你那么崇高的理想，以前娘和妹妹在的时候无忧无虑，天塌下来有我娘给顶着，等失去了她们的时候才追悔莫及，想要补偿什么的时候却已经无能为力，我啊现在就像好好活着，然后练武练出个天下第一高手，在我有生之年报仇雪恨。”
“报仇？”
“报仇！很大的仇！”
弑母掳妹之仇，你说报不报？和一个国家为敌，你说大不大？
楚**本不知道叶枫所说的“有生之年”只是短短六年的时间，没有细想的他沉默了一下，从胸口里取出一个包子和叶枫手中的半个包子碰了一下，说道，“那就祝你成功。”
“喂，你方才念得是什么？挺好听的，再来一遍。”
“哦，这是欧阳修的《生查子》，在这种佳节中比较伤感，我还有一首意境很美的你听不听？”
“你说吧，反正我也不认识几个字，你说你的我听我的，听懂了算我好运。”
楚阳看了一眼叶枫，清了清嗓子，朗诵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似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时常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园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叶枫凝望着远方，狠狠咬了一口包子。含糊不清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可惜人再也不会长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