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穷志短，毛瘦毛长。乔国辉一句话定死了那些个好吃懒做又喜欢扯大旗的年轻小子，在他眼中那种只会在校门口欺负学生，收收保护费就叫嚣着老子是黑社会的痞子简直就是丢黑字的脸，一丢还丢大发了。而那些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亡命徒他或许还能稍微看上一眼，并不是因为他们心狠手辣，而是那些被社会玩废了的人多少还敢拼他个几次，好歹人家也是凭本事吃饭。不过他向来对这种事倍功半还损阴德的事情嗤之以鼻。对于社会这两个字他不置可否，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他不否认其他人的人生态度，也懒得去管他们是怎样生活。杀人放火，拐卖妇女儿童，这些都与他无关，起码在他看来能来到这个世上走上一圈的人都是幸运的，这个世界太美了。他的人生信仰很简单，简单到就五个字：爱拼才会赢。
钱县，环北路23号，钱柜KTV。包房里老僧入定地坐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手里夹着半根燃着的软云，眼睛盯着液晶显示屏怔怔出神。他的人生不乏刀光剑影的惊心动魄，也不缺世故人情的暗箭伤人。只是他对这三十多年的起转浮沉有着太多的唏嘘感慨。
“他娘的，老子十六岁就光着屁股出来走江湖，吃过亏，上过当。二十五岁踩狗，屎一样娶了个媳妇，媳妇争气，给我生个带把的儿子。呵呵，现在在这狗屁的高级娱乐会所里抽好烟，喝好酒，真皮沙发随便踩，随便造，狗娘养的生活啊！”乔国辉自言自语之后把音响调到最大，点了一首爱拼才会赢，只听不唱。
“乔哥，不好了！李老鬼带着一帮人进了大厅，好像要砸场子！”一个身穿黑色礼服，看起来有些精干的年轻人破门而入。
“莫惊慌！平时我就他娘的告诉你们，不要怕事也不要惹事。李朝成又怎么，谁他娘的不是把头别在裤腰带上混的人。”年轻人把头一低道：“乔哥，一会出事的话你先走。我们撑着!”
“放屁！我最恨听这样的话，我叫过你们一声弟兄，擦屁股，装绿指头这些事情不需要你们做，你给我记住：兄弟！不是你们抽烟喝酒玩女人时放在嘴边的花花架子，平时他妈说的天花乱坠的有难同当，要真出事了，立刻撒开脚丫子跑路。跟我的人，就拿出点样子来，就是死！也都他娘的给我躺骨气点。走，出去看看。”乔国辉把烟头弹进水晶玻璃烟灰缸，拍了拍这个年轻人的肩。“是，乔哥。跟你，我服气。”小青年一脸郑重。乔国辉对自己人就这德行，重在一个将心比心。
杨伯龙，乔国辉喊了二十多年的兄弟。从小就穿一条裤子长大，乔国辉要揍同村的小子，他就跟在后面找砖头。乔国辉要扒墙看张寡妇洗澡，他就在一旁把风。乔国辉要是被欺负了，他会不顾一切的跟人斗到头破血流。如今乔国辉看着站在自己眼前一脸傲慢的李朝成，他怎么能放得下。
“哟，李叔。怎么今天会有空过来转转？来就来吧，还带这么多弟兄过来照顾我生意，实在不好意思。”乔国辉上前抱拳道，他用余光打量了一眼李老鬼周围的人，都是彪形大汉，心里暗骂道：还他娘的有点麻烦。
“呵，乔国辉。我知道你这张嘴不得了，那天在我云楼你可着实让老夫子领教了一次。这次，恐怕不那么容易了。”李朝成着一身黑色长袍，左手背后，右手举一烟斗放在胸前，目露凶光道。
“庞四兄！”乔国辉眼睛盯着李朝一动不动，嘴里喊道。角落里站着的一个身材魁梧男人上前一步道：“李叔，咱们老辈子的事情，你带着这么多小孩子来，怕是有些见外了。”这个短寸头发格外精神的男人指了指李朝成周围的汉子道。
“庞四？哈哈哈。真是后生可畏。”李朝成抽了一口烟大声狂笑后眼神一冷道：“庞四，乔国辉。你们是不是想的太简单了，你们是不是觉得在钱县这种地方除了我李朝成，剩下的就是你们了？乔老爷子又能怎的？那昆明沈家，四川陈家是撑干饭给你们看的？”李朝成说话时洋洋洒洒，就算他心里明白乔庞两人已经穿上一条裤子，但姜还是老的辣。庞四看着乔国辉轻轻地摇摇头。
昆明沈家，人称沈疯子的沈豹据说是个玩枪高手，因为老家在滇西北又靠近缅甸，所以在当地环境的耳濡目染下渐渐养成一身匪气，当年就是他带着一帮人靠一把改装AK47一统五华区地下赌场，地位不断得到巩固，靠赌发家的人多少都与这个人有些关联。至于四川陈家，那陈家老太爷是民国时期川蜀一带的一号响马，前人想喊人一声爷都需有点资历。如今如日中天的陈家公子陈少扬更是一个极端的存在，玩得一手好刀，还有出类拔萃的内家功底，一个人单挑三十多号醉酒后目中无人的川耗子就跟切菜一样。乔国辉不知道李朝成是怎么跟这个家族有联系的，但今天他能脱口而出，证明事情的确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哈哈，我不是何老二那种没脑筋的蠢货，靠几个小兄弟，凭几把砍刀就耀武扬威地跑到你场子上，不过那人还算有点小聪明，知道把你老婆孩子拿出来叫叫板，但是那种下三滥的事情确实只适合那样的人来做，刘坤那小子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搭上一只耳朵也算便宜他了。”李朝成泰然不动，说话动作拿捏得当。乔国辉一直沉默地看着这个中年男人，但是脚下已经明显划开一个弧度。
“乔国辉，今天我来不难为你。江湖这种地方，永远不是谁能说了算的，但是既然敢在河边走，那就要做好被水淹死的准备。钱县地方不大，但你胃口未免不小。”李朝成说罢，背着的手往前探了探。一个男人站到了他的前面，这人右眼被一条足足五厘米的刀疤装扮的触目惊心，光头，额前有一个精致的黑桃纹身。
“张冲，道上人称长虫。多的我不说，今晚一过，你我的账一笔勾销。但是死是活就看你造化。”李朝成把烟斗在一旁的玻璃桌上敲了敲便背过身去。
“小心！”庞四一声惊呼，当他转头看乔国辉时，这个男人左边脸颊已经露出一道红艳血痕，就在李朝成转身的一瞬间，这条长虫右手衣袖里骤然滑下一把精致小刀，他手瞬间发力，刀子就像射箭一样朝乔国辉的眉心飞去。
“操！”庞四大吼着探身出去，却被乔国辉一把拦下：“老四，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他看向李朝成放高声调道：“是吧？李叔。”
“庞四，你最好不要害他。”背身而立的李朝成老气横秋道。庞四凶狠的目光射向李朝成，狠狠了啐了一口唾沫。
乔国辉左手轻轻拂过伤口，左脚往前迈出半步，右手捏成拳状护住小腹。“兄弟，不好意思，才开张不久，棺材钱怕是没了。”乔国辉左手指向张冲，四个指头往回一勾。张冲伸出舌头舔过上唇，嘴角浮起一抹阴险笑容。突然他表情狰狞，右脚猛然发力。180多斤的铜墙瞬间扑向乔国辉。乔国辉顺势往一旁一靠，左手行云流水般一把揪住长虫的后衣领，右脚蹬地，整个人顺着张冲撞过来的力道划出一个弧度落到了张冲身后，他猛然举起右拳照着张冲的脑袋就砸下去。砰，像是砸上了一块钢板，指头一阵生疼。张冲顿时把头一低，一只手扯住身后乔国辉的腰带，腰部骤然使力，顺势一甩，乔国辉就像足球一样，飞着撞向旁边的吧台。乔国辉挣扎站起，张冲摸了摸脑袋抬起旁边的椅子走向乔国辉，
“咳。”乔国辉吐出一口浓血，他死盯着这个渐渐逼近的大汉。
就在张冲举起椅子正要往乔国辉头上砸下去的时候，乔国辉突然朝他两腿中间一骨碌滚过去，接着用一种蹩脚的姿势使出一记撩阴腿，狠狠的踢向张冲的下半身，很结实的踢腿。张冲刹时面色铁青，高举的椅子不禁缓缓放下，他双腿夹紧。在张冲转身的瞬间，乔国辉从裤腿里猛然抽出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他立刻挺身而起，左手环过张冲整张扭曲的脸，右手高举。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张冲咽喉部位喷出一股血浆。乔国辉喘着粗气放开双手，这个180多斤的汉子就像烂泥一样倒了下去，没了动静。
“李叔，走好！”乔国辉抹掉嘴角的血迹，跌跌撞撞地扶起那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他勉强挺直身板，摆出一副算不上跋扈的姿势。李朝成看着躺在地上的张冲，表情不定。“抬走！”他斜眼看着坐在他前面不远处的乔国辉怒道。身边的小弟立刻上下其手。
“小国辉，有种！”李朝成一甩袖口带着人扬长而去。
“咳。”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乔国辉再也撑不下去，以一种颓废姿势坐着。庞四忙跑过来扶住，“乔老兄，我庞四果然没看错你。”他搂着乔国辉道。“老四，这里就先交给你，我想回家看看媳妇。”乔国辉强撑着站了起来。
“放屁，我送你去医院！回家明天再说。”庞四一口回绝，执意不肯。“现在就去，我想看看我儿子！”庞四见乔国辉态度坚决，他知道这个男人向来不管旁人，自己决定的事一定会去做。他立刻叫来一辆车，把乔国辉扶上车道：“放心，这里我看着，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保证一切都会正常运作起来。”乔国辉拍了拍庞四的肩，把车门关上。
干沟大街，凌晨2点，深铁大门缓缓打开，一个男人蹒跚着踱了进去。
“国辉……”胡琼一只手捂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嘴角挂着血渍，上衣带着血污的男人。乔国辉伸出手做了一个嘘声姿势，胡琼立刻搀着他走进房间。
“娃娃还好吗？”乔国辉问道，胡琼强忍着泪花点了点头。“瞧你那样，多少大风大浪没见过，我不碍事。”乔国辉拉着胡琼的手缓缓道。胡琼拿过毛巾轻轻的在他嘴角擦拭。“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这样了，自从回来，我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小毅长大了，你也应该为他想想。”
乔国辉没有说话，他站起身轻轻地走进乔迦毅熟睡的房间，慢慢地走到他床前，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道：“小毅，千万不要和同学打架，好好读书。”说罢便关了房门，扶着胡琼回房。胡琼不语，他也不说，在躺上床的一刹那他拉着她的手对她说：“我是他们的爹。”
“唉~毅哥，你怎么就那么和朴沁雅过不去啊，人家一个小姑娘，你就不会让着人家点？”大清早，杜绍超吸着一大碗杂酱米线漫不经心的说。
“放屁！小姑娘！？你难道没看见那婆娘跟我吵架时候的脸？日了，活生生要把我生吃了！”乔迦毅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瞪着他道。怎么不让着她？乔迦毅也不知道，反正觉得那个女孩很嚣张，她是第一个骂乔迦毅神经病的人，而且还是第一个敢和乔迦毅剑拔弩张，甩开姿势对骂的女孩，那种感觉就连他自己也说不上，不让不让呗！反正我就觉得刺激。乔迦毅突然一激灵，夹起一大口米线就往嘴里送。
“冤家路窄。”龚浩泽咀嚼着面条浅浅地说了一句。
“迦毅，我觉得这样还是不好，毕竟人家是小女孩，你不知道，只要你俩一开战，全班人都头疼啊，你说这要让老师知道了，那还不得被批评。”姜宏伟用纸巾擦了擦嘴道。
“小伟，我知道，我也不想，但是只要一看见那娘们，就觉得心里一阵火气，憋不住。”乔迦毅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手里掏出一支烟在三个人眼前晃了晃。
“我靠！这可是在学校门口，你快收起来。”杜绍超立刻紧张道。“看你那怂样。这是我从地上捡的。”乔迦毅把烟往地上一丢，怪笑道。这犊子就这样，恶作剧对于他来说好像就是生活必需品，课间脱人裤子，在人椅子上抹胶水这些缺德事他没少干，得到的效果往往都是一阵狂笑淹没了零星的哀怨。乔迦毅其实不喜欢抽烟。
杜绍超看了下时间，离上课还早，米线店又在学校门口，他捋捋袖子郑重其事地对三人说道：“人家女生这会流行问对方喜欢谁，毅哥，我那天偶然听到，有人说喜欢你哦~”毅哥，这是他对乔迦毅的戏称，因为每次乔迦毅不爽他，在给了他一个脑包之后都会狠狠地补上一句：叫哥！
“谁？”乔迦毅没好气道，通常有关乔迦毅的好事情只要是从杜绍超的嘴里出来，基本上也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不过有时候这小子消息确实灵通。“阿花啊！”杜绍超一本正经道。噗！龚浩泽才吸到嘴里的面条喷了出来，姜宏伟更是笑的人仰马翻。
阿花，本名黄蕊，谁知道乔迦毅怎么会给她取了一个如此洋气的外号。她小时候因为生过一场大病，脑子好像出了问题。这个女孩在班上瘦瘦小小，从不说话，表情又有些呆滞。不过只要一有人跟她搭话，她总是会笑着一脸“天真”表情，咿呀地迎合着，虽然不知道在说啥，关键是她嘴里那两颗长黑了的龋齿门牙最是不敢让人恭维。乔迦毅眼神怪异的盯着杜绍超，一旁的姜宏伟明显感觉身上一阵寒意。
“确实是！那天下课后你出去玩，我就听见朴沁雅问人家，黄蕊，黄蕊，你喜欢咱们班上的谁啊？说了有糖吃哦。接着阿花就说，他喜欢你。我亲耳听见的！”杜绍超学的有模有样，全然不顾乔迦毅那股阴冷目光。
乔迦毅突然拾起泡在汤里还沾有辣椒皮的筷子一阵猛敲杜绍超的头，“阿花！我让你阿花！”这时乔迦毅脑海里浮现出朴沁娅那臭娘们的阴险笑容。事实也就这样，那天她们确实是笑得不行不行的。全班的人都提心吊胆地看着这两个疑似即将涅槃的女孩。生怕下一秒钟这两个人就会化成一股青烟飘到天上去。
“你叫乔迦毅！？”
不知是谁强硬的喊了一声乔迦毅的名字，由于他背门而坐，看不到这个人，不过光听这语气，乔迦毅就相当不爽。
“谁？”他转过头去，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平头男生，圆脸清秀，鼻子挺高，看着比他大，是那种容易被女孩错看成王子的帅哥人物。身边还站着两个人。
“有事？”乔迦毅很不和谐地挑了挑眼皮。“呵哟，小子还挺狂？”乔迦毅一听顿时脸色一沉。
“他叫王冬宇，小区里的，比咱大一个年级。”杜绍超小声的在他一旁说道，他口中的小区，就是那个电厂的住宅区，那在当时就相当于一个富人区的存在，不乏跋扈公子哥之辈。“这人不好惹，在小区里很多小孩都听他的。”姜宏伟补充道。他和杜绍超的家也在里面，不过他们和那类人沾不上关系。
“听说你喜欢赵舒？”王冬宇一手插裤兜，另一只手揉了揉鼻子道。乔迦毅看着他一脸不屑的样子心里早就把他祖宗骂了个遍，又听见赵舒这个名字更觉得一阵头皮发麻，妈的，谁都好，你偏偏要把这两个字说出来。乔迦毅抬着头道：“不熟。”
“我艹你个妈的！”王冬宇一把揪住乔迦毅的领口，眼睛几乎瞪到他的脸上。杜绍超被吓了一跳，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姜宏伟埋怨地看着这个大他一级的男生。“小杂种，我劝你离她远点。”王冬宇将这句话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时候龚浩泽立刻站起身来，但是被随行的两个男生强行压了下去。
乔迦毅没有说话，只是瞪着眼睛看着他，但是两个拳头早已捏成球状。“乔迦毅，我劝你不要在我面前跳，你跳不起来。”王冬宇揪着他的领子不紧不慢地说。
砰。很实在的一拳，不差分毫地打到了乔迦毅的肚子上，他一时间感觉胃里食物一阵翻滚，刚刚吃下去的米线好像顿时涌到了嗓子眼。乔迦毅本来身子就弱，挨了这么一拳，生疼的眼泪早就汪在了眼眶里。更何况他何时受过这种侮辱。
“啊！小杂种你放开！”王冬宇刹时怪叫肆起，压住龚浩泽的两个男生一看，倒抽了一口凉气，乔迦毅就像疯狗一样死死的咬住王冬宇的手。
“你放开！”王冬宇越叫的大声，乔迦毅下嘴越狠，根本不给王冬宇喘息的机会。渐渐的一小股鲜血从乔迦毅的嘴角流下。“啊……”王冬宇疼得不行，动又不敢动，反正他只要动一下，乔迦毅就加大力道咬一下，他才不管这混蛋叫的怎么撕心裂肺。
“日！”龚浩泽一把挣开两个压着他手臂的男生，冲过去对着王冬宇的小腹上就是一脚。王冬宇被踢出去老远，乔迦毅张着嘴巴喘着粗气。
“小杂种，你等着，这事不算完！”说罢，王冬宇带着那两个人转身离去。
“迦毅，你……你没事吧。”姜宏伟小心询问道。“毅哥……”杜绍超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乔迦毅看着龚浩泽，眼睛闪烁着别样的目光。“上课！”乔迦毅背起书包走出米线店，毫不犹豫。
剩下三人也都拎起书包追了出去……
“嘿嘿，国辉，小迦毅有点意思啊。像你！”看着走远的四人，米线店旁一个带着鸭舌帽，戴着黑色墨镜的魁梧男人抹了抹嘴角扬起一个微笑。细细看去，他抬起的右手背上用草体书法纹了一个蓉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