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风和玄玑刚达成共识,朝海棠望去,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翻过了栅栏,站到了马厩里!
黑马明显不欢迎这个入侵者,海棠一进去,马的前蹄立即凌起到半空,一声高昂的嘶鸣,马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踏下来——
“危险!”
玄玑吓得魂儿都要飞走了。
是幻觉吗?
这么危急的关头,他竟然还看到海棠小姐扬起了一丝浅笑!
说时迟,那时快——
马蹄踏下地面的同一秒,海棠单手攀住马厩里的柱子,双脚往栅栏上一蹬,一个快速的旋身,就见她稳稳地落到马背上。
执起缰绳,海棠弯腰低首,靠在马的耳朵边快速地说了一句话。
像是被人施了法术一般,马厩里的一切竟然像是定格住了,缓缓恢复平静。
马不再焦躁不安,四蹄静静地立着,驯良地垂着头,仔细一看,会发现马眼里似乎有水光在打转,神态宛如诚恳认错的小孩子。
海棠悠然地坐在马背上,朝马厩外的两位大男人笑得像个凯旋归来的将军。
海棠笑声如风过铜铃:“放心吧,没事没事。”
玄玑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语言,不敢苟同地批评道:“海棠小姐,你真是太乱来了!”
要是再被她吓上这么几下,不用公子责罚他,他自己就被吓死了。
这次,莫风同意玄玑的说法:“这么莽撞,要是受伤了该如何是好?”
海棠还是笑:“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嘛。”
她还真敢说!
玄玑心里气结,暗想下次绝对不要带她出来了!
略加思索,莫风试问道:“海棠小姐,请问您刚刚对这匹马说了什么?”
莫风百分百确定,马儿态度的转变源于海棠刚刚的那句话,可惜她讲得太小声了,情况又危急,他没能仔细听清楚。
马本来就是有灵性的动物,更遑论这是一批出色的战马。海棠对它说的话,它肯定感受到了,才会由狂躁急暴变为温和驯良。
饲养这匹马多年,莫风从未见过它这么安静的模样。
海棠笑吟吟的回答道:“没说什么呀。”
她只是告诉它,如果它愿意的话,她会比它原来的主人更爱护它。
这么好的一匹马儿,如果仅仅因为没有人驯服得了就要被困在马厩里一辈子,未免太可惜了。她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看来,这匹马儿真的听懂了她的意思。
莫风双手抱拳,朝马背上的海棠鞠了一躬,正色道:“海棠小姐,这匹战马是您的了。”
莫风兑现诺言——谁驯服了这匹马,它就将它送给谁。
海棠连忙追问:“那就是说……我现在可以骑它出去转一转?”
像是听懂了她的话,马儿难耐地踢踏着蹄子。
它心急,背上的少女更心急。
莫风露出了个罕见的笑容:“它已经是您的坐骑了,您想骑着它去天涯海角都可以。不过,在初次出行之前,属下建议您先为它取个名儿。”
自古以来,好马须配好名,以昭显日行千里之姿。
海棠同意道:“这倒是。一直马儿马儿地叫它,总感觉辱没了它……要叫它什么好呢……”
听到要取名儿,一旁的玄玑来了精神,献计道:“不如叫‘绝世’如何?公子的那匹大宛马叫‘离尘’,绝世离尘,一听就知道是一对。”
玄玑的提案马上被海棠否决:“不要。”
她自己心爱的坐骑为什么要和雪怀滟的凑成一对?
绝对不要!
玄玑醒悟过来,海棠小姐是和公子吵架了才跟他出来散心的,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咳了两声化解尴尬,玄玑若无其事道:“那不如叫‘追风’?或者‘迅雷’也行,一听就让人知道它跑得很快……”
“还是不好。”海棠道。
追风和迅雷?不就是一个洗发水的品牌和一个软件的名字嘛……她知道玄玑是无意的,但是她听起来会觉得怪怪的啊。
“那叫……”
玄玑还有一大堆备用的名儿。
“就叫‘小休’好了。”
海棠拍板叫定。
“小休?”
玄玑怀疑自己听错。
这是哪门子的马名?一点儿也不威风,一点儿也不响亮。
玄玑虚心求教:“海棠小姐,这个名字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如果有特别的意义,尚可理解。
“没有啊!”海棠单纯地答道,“只是觉得很可爱。”
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理由,玄玑含糊道:“哪里可爱了……这样的一匹千里骏马,竟然给你取了个小毛驴的名儿……”
海棠摸摸马儿的脑袋,声音轻快地宣布:
“从今以后,你的名字就叫小休。”
小休鸣叫了一声,听似在回应。
海棠乐得眸儿弯弯,道:“小休,我们去散步吧!”
像是等这一刻等了很多年,栅栏的门一被打开,小休就迫不及待地冲出马厩,朝广阔无垠的草地奔驰而去。
不过眨眼时间,莫风那句“海棠小姐请注意安全——”就被风带出了几十米远。
站在马厩棚下,远眺海棠骑马渐渐淡出视野,玄玑心急地解开最近一匹骏马的缰绳,尾追过去。
——*——*——*——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海棠脑里蓦地出现了这句诗。
这里不是塞外,当然见不到如此苍茫原莽的景色。她收紧手中的缰绳,一程驰骋下来,也不知跑离了雪氏马场多远,目之所及之处,皆是绿油油的细草,不见牛羊,却别有一番情致。
海棠闭起眼深深呼吸。
风中,似乎飘来了隐约可闻的梅花香气。
炎热夏日,如茵草野,哪来的梅花香?
海棠嘴边浮现一丝自我轻嘲,雪怀滟对她的影响还真是大呀,都不知道离他所在的雪府多远了,她竟然还记得他的味道,都出现幻觉了。
甩甩头,海棠睁开双眼。
远方天际。
一匹白马,一道白衣,由远及近走进海棠视线。
那匹骏马通身雪白,找不出一根他色的杂毛,与她骑着的浑身乌黑的小休形成强烈对比。海棠记得,它叫离尘。
离尘背上载着一名白衣公子,容貌俊美无俦宛如天人,此刻,他深邃的眼里正蕴着一抹少见的焦急,仿佛有极其重要的宝物不见了,他正在马不停蹄地寻找。
阳光很猛,海棠本来以为那是幻觉,可是但离尘越驰越近,她逐渐意识到了——那就是真真实实的雪怀滟!
海棠的脸色一下子就变臭了。
他不是在雪府呆得好好的嘛,跑来这里干嘛!
她脑里闪过一瞬逃走的念头,她有把握,小休的速度绝对不输给他的离尘。可是,她为什么要逃跑?
她又没有做错事!
雪怀滟骑着离尘转眼间就来到了海棠跟前。
瞧见海棠身下的小休,雪怀滟气息一下子冰冷有如寒风。
侍女说,玄玑打算带她来挑选一匹好马,然后远走高飞。看来,他们已经挑好马了。
如果他晚来一步,她是否真的会跟玄玑离开?
心底涌上一股从来不曾有的感觉,似慌张,似薄怒。雪怀滟脸色僵硬地开口:“我不许你跟玄玑走。”
海棠不解雪怀滟的语意。不许她跟玄玑走?是指不允许她跟玄玑来马场吗?可是,不来都来了,难不成他一句不许,时光就可以倒流?
“你这句话说得太晚了。”
海棠道。
要是不许她出门,应该早点和她说嘛。
雪怀滟神色一凝。
“你已经是我的侍妾了!”
不说还好,一说海棠就火大:“侍妾你个大头鬼!你压根就不是真心的!哪怕你有一点点喜欢我,就不会嫌弃我被那个臭萝卜……”
话说到一半,海棠抿抿嘴唇,眼神倔强,不愿意再往下说。
过去的事又何必再提?反正她知道他嫌弃她就对了……心里酸酸的,闷闷的。她可以控制自己不出声,却无法控制自己不难过。
雪怀滟冷凝着脸。就因为她误会了他的用意,她就要一声不吭地跟他的属下离开?
风呼呼吹过,小草摇摆。
两人都没有说话。
当玄玑追上来,看到的就是这般僵持着的情景。
雪怀滟眸光淡淡扫过玄玑的脸,默然不语。
玄玑心里清楚,公子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很生气!
完全没有身为罪魁祸首的自觉,玄玑笑得事不关己,悠闲地清清嗓子,打破凝固的气氛:“哟!公子你终于来了,不错不错,比我估计的要快得多嘛!”
闻言,雪怀滟俊眉轻拧,隐隐觉得不对劲。
当侍女向他禀告说玄玑带走了海棠时,他急得什么都来不及多想,只顾得策马紧追。此刻追上后,他逐渐冷静下来了,才觉得这件事情满是疑点。
玄玑怎么可能背叛他?
玄玑奸计得逞地偷笑,驾马到雪怀滟身边,要好地拍拍雪怀滟的肩膀,用只有他们两人的声音道:“如果有镜子,还真想让你照照你现在的表情……真是让我伤心,为了一个女孩,你竟然连忠心不二的我都怀疑了……”
雪怀滟美眸瞪着玄玑。
他竟然给他摆了一道!
玄玑道:“别瞪我嘛……如果我不这样做,你怎么会看清她在你心中的位置?你真的舍得将她推开吗?我知道你自制力很好,但是忍太久会伤身哦……”
玄玑点到即止。
公子那么聪明,肯定能懂他的意思。
把要说的话说完,玄玑朝海棠挥挥手,潇洒地退场。
这是他导演的一出戏。
公子和海棠小姐不急,他这个旁观者看着急啊。没办法,唯有牺牲一下自己演夺人之妻的坏人,来刺激一下他们啰!
对了,还要去给小侍女付“报酬”呢——赏一夜的花灯,希望不要给心仪他的姑娘们看到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