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墓的另一端。
林家打着雨伞,笔直的站在裴歌身旁。
雨伞下,空无一人。
裴歌柔顺的短发被雨水打湿。眼睛朦胧一片。
“少爷。”
他没有回头,依旧执拗的站着。胸口隐隐发疼。面前这座孤坟里,躺着他的母亲。那个曾经轻柔的叫她歌儿的女子。他以为,他毕生的温暖,只有从母亲那里摄取。可是,他的世界里,闯进了莫小雅。从此,他开始莫名的关注那个人,甚至,自私得想要将她占为己有。
只要想起,她恨他这个事实,他的心就会紧抽。
“少爷。会淋坏的。快进来吧。”林家一直可怜这个孩子。九岁的时候,就一个人独自去了英国。那个陌生孤独的国度,在没有亲人的庇佑下成长。
裴歌皱眉,忽然转身:“林叔,如果,有人恨你,你会怎么办?”
他知道,他指的是那个女孩。
他恍如看到了十年前的夫人,是如何一步一步被逼死。
“少爷。”男人恭敬的微微行礼,“我不知道,但是,请听听自己心里的声音。然后坚定的随从他。”
自己心里的声音裴歌捂住跳动的心口,除了疼,还是疼。
水泥路被淋成寂静的灰色。莫小雅买了一束花。打算来看望南西。即便只是见过一面。
整片整片的墓地,让她浑身不住的颤抖,那是恐惧,对死亡,或者是对灵魂的恐惧。莫小雅眺望,手里的花忽然掉落。沾上黑色的污点。
恰好是十字路口。
左边,裴歌正慢慢的走来,白色衬衫一如以往,绅士的裹住他的身子。他像个俊美的天使。
右边,苏贤双手插在口袋,金色的头发在风中飞扬。他的眼里,溢出满满的悲伤。他像个邪恶但又难以抗拒的恶魔。
他们的视线,与她慌乱的交缠。
木头,我不该来墓地的。
莫小雅站在中点,目光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空气冷的令人发颤。
是他。
林家撑着伞的手收紧。眼中闪过少见的失措。
孽缘。这是不是上苍刻意安排的孽缘?
稍稍偏头,他看见裴歌整个身子紧绷,唇瓣抿成骇人的一条线。对面,那个笑吟吟的金发男生正斜着脑袋,周遭飘满诱人的邪魅。
沉寂了许久,裴歌从男人手中接过黑色雨伞,步伐轻盈的靠近呆愣的女生。
头顶的伞似乎带着一股暖流,黑压压的,让莫小雅不能喘息。
她仰头,裴歌的瞳孔便又是那种碧玉般的温润,小小的圈挤得满满的,她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影子。
“会生病的。”他轻声道,视线一刻也没从她身上挪开。
“谢谢。”莫小雅淡漠的点头。转身,苏贤却依旧站在原地,微笑着观望他们。浑身散发出令人疼惜的悲伤。
“苏贤。”拾起芬芳扑鼻的花束,莫小雅突然有个邪恶的想法。报复他。裴歌假惺惺的关心,让她非常厌恶。只要装作没看见,这样就好了,“南西,她在哪里?”
苏贤眯眼。胸膛的左边,是针扎般的疼。她的眼睛里,分明有星点狡黠的神色。她身后的男生,似乎有些不安。握住伞柄的手不自然的松开,又牢握。
自嘲的勾起一抹笑意,苏贤的背影有些落寞:“她应该会想见你的。”
雨后的石阶湿滑难行,稍不留神,就会狠狠的摔倒。裴歌棕色瞳孔紧随着她,直至消失在荒乱的墓林。
“少爷。为什么”男人惊愕的上前一步,黑色领带笔直而严肃。他明明可以告诉她的。明明可以不用这么痛苦。可是为什么,他宁愿做个恶人。
这该是一份多么沉重的爱。
他清秀的手抬起,男人的便不再说话了。
“没事。她不会喜欢那个人的。”
莫小雅将手中的花放下,洁净的白色在这一圈黄里显得特别醒目。
她想要问些什么,却发现男生背转身子,远眺着什么地方。那正是他们来的方向。山脚下,他可以看见裴歌修长的身影焦躁的来回走动着。旁边的男人似乎在不住的劝说。太远了。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在南西面前,一切都会变得纯洁。如同冬日漫天的雪花。
“南西。”莫小雅双手撑住膝盖,平视着面前的墓碑,“心有没有好过点呢?是不是不会疼了?再也不会呼吸不过来了呢?”
苏贤的身子一僵,即便她的声音已经很轻,但这空旷得恐怖的地方仍然可以听见她的一字一句。他的手掌缩成拳头,青筋隐约暴起。直到南西死去的那天,他才知道。莫小雅有很严重的心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