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搏斗。
然后他听见男人带点威胁的嗓音，低沉而抑郁：“莫小雅在我手上，要么你死，要么，她死。”
莫小雅。
他的动作顿下来。
尖锐的刀锋划过掌心，划过灰色的风衣。
滋。
像是刺透泥沙的声音。苏贤疼得咬住牙。脸色瞬间转白。冰冷的感觉传遍全身。然后他听到男人嘲笑的拍掌说：“哈哈，没想到苏老大这么单纯，只要提到那个消失了三年的女人。不，应该说是死人。这一刀，我替我大哥还你了。”
仿佛有皑皑的白雪，从世界的顶端飘落，将他裹成一个人大大的雪球。苏贤的意识开始模糊。极力的支撑起身子，却无力的跌坐回地上。
疼痛是会传染的。
他轻笑。
胸前的怀表滴答滴答，好像在为他的生命做倒计时。
莫小雅。死了么？
他爱的人，一个个，都死了么？
那么，他也死了吧。
可是，他偏偏活过来了。
苏贤觉得有点冷，起身的时候，眼帘里是熟悉的场景。那个南西住的医院。那个他知道莫小雅患了心脏病的地方。
银色的戒指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他被七手八脚的抬进急诊室。
鱼儿和小熊坐在长椅上。有些急促的等候着。
皮子来回的踱步，鞋底被踩得微微发烫。
急诊室的门紧关着。浑浊的玻璃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当蔡怡看到他胸口那道发紫的刀疤时，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是谁那么狠心，将这个男人伤成这样。似乎要置他于死地，幸而伤痕有些偏差，没有刺进心脏。
她抬眼，戴上手套。
好像，金黄头发的他们。
“或许，今天见过小雅？”好像漫不经心的语气。
苏贤微怔。继而，瞳孔里溢出掩饰不住的欣喜。笑声抑制不住的环绕整个上空。
蔡怡正在抹药水的手停住，酸涩的疼被喜悦覆盖。
“我当初之所以没有反对你们，是因为她有病，我不能责骂她半分。可是现在。”蔡怡被他的笑激怒，莫名的有些生气，“请不要靠近小雅。你会给她带来危险的。”
苏贤消瘦的双手撑在床榻上。
连药水的味道都变得香甜。
小西。知道么？她还活着。
似乎有人不小心打翻了盛满糖果的罐子。空气里有甜腻的香气。
夏日的日光，火辣辣的，把医院的地板打得滚烫滚烫。
莫小雅站在急诊室门口。手犹豫不决的抬起，又落下。
忽而，一阵明朗的笑声让他浑身一颤。
苏贤倚着床榻，药水顺着他裸露的胸膛，好像细滑的珍珠，滴落在通白的床单上。
“嘘。”蔡怡皱眉，示意他安静些，“这里是医院。”麻利的将纱布包扎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她拿起剪子，挑眉看他，“笑什么？”
“我在感谢这道伤。”他语气轻轻的，眼睛眺向很远的地方。
她没死。没死。
“怎么不进去？”威廉握住门柄，准备推门而入时，却被她的手紧紧握住。
她的脸色很差。
焦虑比之前更加明显。
“你听到贤哥的笑了么？”鱼儿睁着大眼，有点摸不着头绪的问身旁如猴子般上蹿下跳的皮子。
小熊慵懒的打个哈欠，一边跟他们疾步走向急诊室。
有强大的光晕。
周而复始的，发自那个女人的身上。
清澈湛蓝的长裙直到脚踝，戴着大大的遮阳帽，她像海的女儿。柔弱却又有股说不上的坚毅。
“那个人是。”皮子顺着萧秋楚凝重的目光看去，“嫂子？”
嫂子。
仿佛有什么东西，将她的身体和一切拼命拉回到那个时候。
被掩盖了三年的记忆，如泉涌般袭来。
萧秋楚抿唇，目光放在那位优秀的男人身上。金色短发，修长完美的身形，脸蛋也美得无可挑剔。他瓦蓝澄透的眸子，同样盯住他的。
“嫂子。这是怎么回事？”威廉的眉目里，隐约有些不高兴。
感谢这道伤么？真是个奇怪的人。
即便没有刺中要害，胸口的伤也够他消受的了
门口嘈杂的让苏贤不由得掏掏耳朵。
他起身，欲要开门的手僵住。
她的呼吸，那么近。
好像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真真切切的触及到。
可是，有别的男人。
“这些天，最好别乱走动。”蔡怡淡淡的说，“否则伤口再裂开，就不是缝补这么简单了。”
苏贤回头，十指捏成苍白的颜色。
只要不是裴歌。
只要不是他的仇人。
深呼吸，莫小雅淡漠的珠子里，有显而易见的笑意。
她的笑，很美丽。似乎从未见她笑过。
“傻瓜。真是拿你没办法。”像是撒娇，她牵住他瞬间冰冷的手，晃了晃。
男人的眼底绽出纯净的笑来。
“喂。”皮子最终还是逃脱了小熊和鱼儿的双重阻拦，挽高袖子，挑衅的瞪着他，“不管你是她的谁，听好了，从现在开始，她是我大哥的人。不，以前就是我大哥的人！”
“笨蛋！”鱼儿赏他一记重重的暴栗，尖锐的声音让前台的护士不免抬眼。凶神恶煞的打量他们，“你是不是怕贤哥不知道啊？他现在伤这么重。”
“鱼儿，别说了。”萧秋楚神色严肃的喝道。
苏贤。苏贤他怎么了？
只是一秒，莫小雅心底那莫名的忧虑便自动删除了。
转身的时候。
苏贤正站在门口，有些疲倦的用手支撑住整个身子。一身蓝白相间的病号服，胸口突出大大的一块。像是谁塞进一包膨胀的薯片。门角的垃圾桶里，黑色背心染上可怕的红色血迹。
“好久不见。”带点玩味的笑容。苏贤的手伸出，顿在半空。
面前的人儿消瘦了很多。原本便孱弱的样子看上去越发惹人怜爱。
半晌，他收回手，干干的道：“哈哈哈。没关系。我的手脏。”
不，手脏的，是她。莫小雅眼睛眯成一条线，没有说话。
威廉牵着她的手不知觉加大了力度。金黄的头发，拥有妖精的面孔，真是个可怕的劲敌。他扭头，女人的眼神里，有轻微的痛楚，只是一丁点，似乎是因为他的手太用力了。这个，便是他们口中的大哥吧？
苏贤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那个灼热的探索他的男人身上。似乎，和他没有关系。
不是裴歌就好了。
“小雅。”沉寂的走廊，回荡着中年女人颤抖的轻唤声。
开着冷气的办公室里。蔡怡泡了两杯茶，白色的烟雾像魂灵般，缓缓飘散。
莫小雅捧着它，好看的笑着。威廉和姑姑打过招呼，便出去了。
“那个，是男朋友吧？”蔡怡坐下，脸上是欣慰的表情，“心脏呢？没事了吧？在英国过的还好么？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一连串的问题让她眼眶微微发酸：“心脏没事了。我现在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又蹦又跳了。我在英国过的很好，倒是姑姑，好像瘦了。至于他，姑姑反正都清楚啦。”
看到她活生生的站在面前，她的一颗心总算从云端搁回了原来的位置。蔡怡点头，喃喃的念着：“那就好，那就好。”
至于男朋友。
蔡怡顿了一秒，忽然抬头，有些小心翼翼的说：“小雅，你不在的这段日子，裴少爷总是来医院。”
裴少爷。
莫小雅正在吹茶水的气息停住。她忘记了，还有裴歌这个人。
“他来做什么？”依旧带着微笑，好像这件事的主人公不是她。莫小雅抬头，看着蔡怡。
“什么也不做，就是静静的坐着。”这个裴少爷，她原本也是不认识的。可是看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坐久了，她与他交谈了几次，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他都在寻找小雅。
那时候还是个男生，大概有一年没见面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会消失这么久。
真像他的风格。静静坐着。
莫小雅喝一口微甜的绿茶，笑容在阳光下，像朵耀眼的向日葵。
Jason，我有威廉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