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如沐回到老宅,第一件事就是给远在宁安的甘如饴写信,把自己见到秦双儿的事情告诉她,并交代当中每个细节,特别是强调两点:一、秦双儿在宫中一切都好,勿念;二、一定要耐住性子,待在宁安,自己和双妃会想出完全之策,让她母女二人相见。
写完之后,觉得很久没与她聊天了,于是又把这几天发生的事随便写了一些,只不过关于戚息的,一句两句说不清,自己也不好意思细讲,就略了过去。
鸽子带着信已经飞远,坐在窗边的封如沐却还是一直望着天空。
“小姐,你最近老是爱发呆。”青杏端着一盘水果走了进来,微微笑道。
“是吗?我本来就很爱发呆,不对,这不叫发呆,这叫闺怨。”封如沐拿起一个梨子,咬了一口。
“瞧你,老是调侃自己个儿。”青杏递上手帕,“不过,现在应该不怨了吧。”
“为什么?”封如沐觉得青杏笑的诡异。
“因为戚少爷呀。他长得俊,家世好,而且看得出来,他对小姐是痴心一片,昨天晚上你也与他共度一夜了。”青杏的眼睛已经露出羡慕的神色。
“咳咳——”封如沐惊得一口梨子呛在嗓子眼儿,“你个死丫头,瞎胡说些什么。”
“小姐,你莫急,青杏不是那个意思。”青杏轻轻拍着封如沐的背,“以前戚少爷也到府里来过,不论是主子下人,他对谁都彬彬有理,但是却都淡淡的,但是昨天他送小姐回来,满眼的关怀和挂心,还有那天晚宴,他与小姐合奏,青杏看得出……”
“青杏,我看你是跳了一次舞,把脑袋给跳傻了。”封如沐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本来好好的一个本分谨慎的丫头,让自己调教一番之后居然变的这么大胆。
谁知青杏竟然“扑通”跪下,收起了戏谑,正色道:“青杏知道自己逾规了,不该口无遮拦。但是与小姐相处了段时日,忍不住想和你掏心掏肺。我以前伺候文清小姐,她虽然衣食无愁,可是并不开心,后来离开了,我着实是为她高兴的。小姐你这么开朗活泼,奴婢实在不愿意你再……再去受文清小姐的那份苦。”
“你是说在这等莫一潜回来?”封如沐笑了一下,“这也并不算是什么苦呀,我也落得个悠闲自在。”
“不是的,小姐,封家……”青杏急道,“封家真的不适合你,青杏刚刚收到了口信,过不了几日我爹就要来接我,也就没什么怕的了,虽然有些事情青杏也不甚清楚,但是就是觉得小姐的性子不应该过这种深宅大院的生活,戚家在庙堂之外,小姐跟着戚少爷,以后会好的多。”
“你今天…怎么会考虑的这么透?”封如沐仔细琢磨着青杏的话,又看着青杏,觉得好像刚刚认识她一样,也许她本来就是个胸有城府的人,不然怎么敢那么大胆私自去当了封文皓的通房丫头。
“小姐对青杏好,青杏一辈子谨记在心,希望小姐好好考虑,切莫误了终身……”
“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封如沐挥了挥手。
青杏眼中已经含泪,站起来转身离去。
封如沐用手揉了揉眉头,本来好不容易将心头的重担已经卸的差不多,难得轻松了一下,可是青杏的这番话却又让她千丝万缕摸不出头绪。
虽然她和青杏同岁,她却一直觉得青杏像个不谙世事的痴丫头,自己一直在护着她疼惜她,可是今天,好像自己才像个妹妹,而青杏竟变得语重心长。
究竟该不该防着青杏?不,不会,从青杏的眼中,她没有看到欺骗和恶意,她相信青杏与她是真心相对。
可是她隐隐觉得,本来刚刚驾轻就熟的一切,越来越让自己想不透。
往后的几天,封如沐和青杏一如既往,仿佛那天的事情并未曾发生过,青杏也再没有劝过封如沐随戚息离开封家,但是二人都心知肚明,以前的主仆之情、姐妹之谊,已经有些变了味道。
封如沐吃过午饭,看到停在窗边的鸽子,心中一喜,仿佛这是近些天里最让她高兴的事情。
她解下绑在鸽子腿上的白绢,展开看了起来,只有几行字:
“小红一切谨遵师姐娘亲嘱咐,现在在宁安专心治病救人,配药发财,吃穿不愁。如今有个不情之请,想问小白你可有机会离开封府,到宁安与我一叙,有事相商,若不能,也无大碍。——小红。”
封如沐看完信,只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匪夷所思,这丫头怎么会这个时候突然让自己去宁安,而且又在信里不说清楚是什么事,故弄玄虚。
也真奇了,不论是身边的还是远方的人仿佛都在把她从封府推出去,到底是巧合?还是另有原因?封如沐都百思不得其解。
正在她脑中烦乱的时候,封府大管家封喜突然来报:“文清小姐,青杏的父亲已经交了赎金,把她带走了,她怕引起小姐的离别之苦,没有当面道别,留下了这封信。”
封如沐这才发现青杏午饭后下去忙活,就再未出现,恍惚之中接过信笺,问:“她已经走了?”
“走了有半个时辰,现在估计已经出了京城了,老太爷让小姐这两日先将就一下,奴才会尽快再给小姐找个伺候丫头。”封喜恭恭敬敬说完,退了下去。
封如沐撕开信,只见上面写道:“奴婢已随爹爹离开封家,小姐勿怪勿念,祝小姐日后身子康健,幸福平安。——青杏。”
封府少爷小姐的贴身大丫鬟也都会识文断字,这笔迹的确是青杏的,可为何她不向自己说一声便走了,莫非是因为前两天的事情与她起了隔阂?
封如沐满肚子疑窦,走到下人们平时进出的后门,向门房的张伯问道:“张伯,今日可有人带青杏丫头走?”
“是啊,她爹把她赎出去咯,还说给她找了户好人家。唉,这大院里的丫头们,有几个能有这么好福气的。怎么?大小姐你不知道?”张伯有些疑惑。
封如沐点点头。
张伯好像顿有所悟,也跟着点头说:“嗯,这丫头她爹走的急,说正好能搭上亲戚的马车,没来得及跟主子道别,也情有可原。”
难道真的是因为走的急?封如沐回房之后,手里拿着那封青杏留下的信,想起青杏的一颦一笑,从她一开始的谨慎少言,到她后来痴痴的笑容,令人生怜的眼泪,还有她那段倾倒满座的情舞。
唉,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走了就走了吧,青杏,也祝你一路顺风,幸福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