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莫一潜发疯了不成?封如沐神似还在恍惚着,突然意识到自己可以脱身,便仓皇爬上岸,正准备拔足飞奔,突然看见了莫一潜搭在一边的衣服。
封如沐本来心中就有些不服气,看到这些衣服,心想:不管了,反正已经卯上了,索性就解解气,于是装作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她轻呼了一声“啊”,便连滚带爬将莫一潜的衣服蹭到了河里,嘴上还不停地说:“小的该死,该死。”
莫一潜一动不动,斜睨着她,像是爆发之前的火山,封如沐心中凛然,这次是真的怕了,不敢停留,慌里慌张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她一边逃,一边想,完了,这下真的是完了,不过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豁出去,以真实身份相对,新仇旧恨,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稀里糊涂的账,都跟他算清楚。然后告诉他,自己虽然很无耻地冒充过他的未婚妻,但是他如此把文清小姐置之不理、弃之不管也很无耻。现在不论是真主还是自己这个西贝货,都不准备再陪他玩下去,然后再一个华丽转身,告诉他好自为之,就潇洒飞走,即使他莫家军营坚固如铁桶,但还不至于是个密不透风的鸟笼子。
封如沐逃回帐中,缩在铺上,掰着指头算自己已经待了多少天,自己先前定的是一个月,虽然早了一点,但也相差不了几日,那就等着和莫少摊牌,撕破脸皮吧。
而那一边,莫一潜看着这个背后带着大大“炊”字疾然远去的身影——虽然表现得慌张,实则跳脱而敏捷。
她的肩膀没有“狼爪印”,不是兰羌人,那她是谁?竟然有着天大的胆子混进了莫家军,意欲何为?
莫一潜捞起被封如沐故意增进河边的衣服,在水中将泥土摆干净,胸中一运气,手中提劲,衣服被拧成一股绳,上面的水珠哗哗落下,但转眼间,已经半干。
他将衣服穿好,想起刚才那个胆大妄为的“细作”,居然还赌气要把自己的衣服弄湿。
他的嘴角居然染上一丝笑意:
这样的细作,恐怕是最不称职的吧,或者,是最高深莫测的?好,既然喜欢做游戏,本将军奉陪到底。
第二天。
莫一潜问聂铭恩要来新兵的花名册,手指抵到了火头军新兵的两个名字——周大福、沐风。
沐风?莫一潜一震,怎么会?
他的脑中忽然出现了那双眼睛——不会是巧合,难道她竟然……
“你那天提到那个能说会道的火头军,还记得叫什么吗?”莫一潜似漫不经心地问。
“莫说记得,我根本就不知道。”聂铭恩想了一下,“要不把温伯叫来问问?”
莫一潜摆摆手:“不用。”
的确是不用,如果继续打草惊蛇,就不好玩了,不是吗?莫一潜再一次扫了“沐风”这个名字一眼,合上花名册。
一连过去数日,封如沐一直在等有人来传唤她,或是更严重些五花大绑不分青红皂白将她带走,可是出乎她的意料,一直没有任何的动静。
这是怎么回事?莫一潜到底是什么意图?封如沐端着口大铁锅,一边想着,一边走向搭好的石灶。
“木头!”阿福忽然拍了一下封如沐的肩膀。
封如沐一抖:“啊?什么事?”
“你这木头疙瘩,又开始发呆了啊。温伯叫你去粮仓一趟。”说完又不满地嘟哝了一句,“又不知哪惹到这个老瘸子了。”
该来的总算来了。封如沐暗叹,是了,到底还是火头军的人,得自己的头儿来传唤不是?
她蹑手蹑脚走进了堆满粮草的营帐,看到温伯站在那里,脸上还是那千年不变、没有任何表情的表情。
“这些,听说都是你弄来的?”温伯问道。
封如沐看到粮仓一角堆着的一大捆野菜,点了点头,心想看样子不是莫一潜派来查身份的。
“为什么要弄这些东西?”
“这叫野山葱,其实是味道十分鲜美的野菜,宁安这一带的羊肉肥美,正是因为它们不但食草,还吃这些野山葱……”
“我问你为什么要挖这些东西?”温伯的语气让封如沐探不出虚实,“莫非你要弄些畜生吃的东西来给将士们吃?”
“温伯的话,木头不敢苟同。”封如沐不服气,“这野山葱固然是牛羊吃得,但人也吃得,将士们身在军营,每天吃的都是些粗粮做成的馍馍大饼,极少能沾到到绿色的蔬菜。”
“照你这么说,对我们火头营的要求岂不是太高了?”温伯开始慢慢打量封如沐,“宁安地处边关,莫说军中,就算是镇上的老百姓,也没多大机会能尝到时令的蔬果。”
“那就更加要就地取材了呀,就比如说这漫山遍野的野山葱,其实用它做菜味道是十分鲜美的,风味独特,可是这边的人都把它当做了羊的饲料,看上去不屑,其实是不敢于吃,迂腐至极……”封如沐忽然意识到面前的温伯也是她口中“迂腐”的一员,忙住了口。
但温伯显然对她的话感兴趣的是另一方面:“你不是久居中原么,怎么会对这里的野菜了解的这么详细?”
封如沐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还没有能力假扮成另一种身份,到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这段日子已然不能做到面面俱到,尤其是这几天,可以说破绽百出。
她不禁佩服那些做卧底和细作的人,是怎么不被他人发现的。
“我……我家有个亲戚住在宁安镇,参军之前一直借宿在他那,所以长了些见识。”封如沐一边答,一边想这么说也不算是骗人,确实是因为小红在这边做生意,自己来投奔她,二人一同到旷野骑马野炊,她们都对这儿的野生植物十分感兴趣,小红关注的是药材,而她则能吃的东西情有独钟,挖了好多野菜和野山菌回去做美食呢。
温伯不再盘问她,说:“好,既然你说的这么头头是道,我就要看看你的真本事,这两天就用你所谓的这些美味的材料,带领咱营中的弟兄,先做几顿饭给大伙儿尝尝。”
封如沐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发现真的出自温伯的口,差点兴奋地蹦起来,天知道她早就想一展身手,只可惜军营吃的都是大锅饭,自己现在刚来,也只能干些杂活,根本没有施展的余地。
这个消息可以说是她参军以来所听到最振奋人心的,在温伯面前,不敢表现得太过火,只是低声应道:“是。”
但她心中的喜悦还是被温伯看在了眼里,但他仍然没有任何表情,走出了粮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