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闻风从喉咙里发出细如蚊声的回应。
他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只是下意识的，只是在这个看似很是羸弱的少年身上感到了一丝与众不同的气息。
然而，连闻风也没有发现的是，那内力之晶的内部，很深的内层。那完美无瑕的汉白玉里，有着一团剧烈燃烧，却光线温和的火团。
它，是在韩蕨触碰的一刹那出现的。
这个幽幽的光团漂浮在那里，发出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气机，仿佛它是一个生命。
“它……是它……好熟悉……我的……归宿……锏……锏……”
一道悠悠的神念仿若推起的涟漪，在内力之晶的空间里回荡流转。
——
“诸位。今日起，你们皆为钰铭门记名弟子。我闻风便在这里以师兄自居了。”
闻风仍是挺直了腰板，目光炯炯的看着这台下的几千目光中或是期待，或是无奈的少年们。
“玉峰山，自我门创立以来，在此落地生根。其峰顶有十二钰铭宫，供掌门长老以及内门弟子修炼居住。而山下，则是绝大多数的外门弟子的居住之处。想必诸位也有些耳闻，所以在诸位没有通过我门一个月后入门比武大会之前，诸位只能居于我玉峰山脚下！与红橙黄绿弟子共同居住。”
这闻风到是没有为了宗门的声誉面子隐瞒或是掩饰什么。对于这些大宗门的严苛的等级制度，抱怨的人多了，自然也就没什么了。
大家都是这样，要想条件好一点，努力一点争取去内门呗。
不平等，才有变强的动力。
“身份卷轴上有编号，以及居住之地，床位等等，诸位师弟自己寻去吧，若有疑问者，可寻来外门师兄一问。”
闻风交代完后，果断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去了。
人群开始嘈杂起来，少年们纷纷互相拥挤，推搡着散开。
“二狗，咱们一起走。”
“好嘞——”
“王兄，可否赏脸与在下同行？”
“嗯，叶兄言重了。”
韩蕨个头小，身子瘦弱不堪，在拥挤的人群里被那些生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牢牢的盖在了里面，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钻了出来。
韩蕨迈着小步子，来到了身份卷轴上所标注的地方，忽的抬头一望。
“这方圆几里地的屋子，我的那间在哪？”
韩蕨有些傻眼了，玉峰山山脚，红橙黄绿弟子居住的地方，可容纳近十几万名外门弟子。
听说居住在玉峰山顶的内门弟子却寥寥一两千罢了。
“嗯？”
一个很是耳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韩蕨立刻回过头去一看，眼里却闪烁着难以言喻的惊喜。
“林……霄旭……师兄！”韩蕨不知怎样称呼，便期期艾艾开口道。
林霄旭生得一表人才，衣冠楚楚的，大家公子的气派一显无遗。
林霄旭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对着韩蕨说道：“呵呵，小兄弟，我们又见面了。”
又见韩蕨面色紧张，说道：“唉，小兄弟不必紧张的，只管叫我林师兄便可。”
其实韩蕨与林霄旭都不过十七岁而已，只是韩蕨生来体格松散，发育不甚完全，面黄肌瘦，看起来并没有林霄旭那么健壮成熟。
“林师兄，你也是……你家里……”韩蕨疑问不解，林霄旭不是一流的子弟吗？应该在家族的关照下有一个好去处才对。
林霄旭苦笑一声，摇着头说：“家里的长辈要求严苛，不得已如此，否则我还想住山上去呢。”
山上，钰铭十二宫？
韩蕨暗自呲牙，这林家的势力是有多大？钰铭十二宫那可是宗门核心，重中之重。只有以方非语为代表的内门弟子才能住进去。
不过他不知道的事是，林霄旭，作为林家族长长子，乃是一流家族林家小辈中最被家族寄予希望的骄子，是家族上下倾尽全力所培养的未来栋梁。
再加上林家与皇族修好，在炎阳国内如日中天，资源丰厚，蕴藏惊人。从小被各种山珍奇药灌溉，根骨被洗礼得非同寻常，练武之途之顺利也会远超常人。
其天资和背景，任何一样足以让他进入钰铭门内门。
要不是家族中有远见的有辈分的长辈竭力提议让林霄旭自小养成依靠自己，自强自立的好习惯。林霄旭早就住进了山上。
但林霄旭是来钰铭门学东西，而不是来充大爷的。很明显，他可不像一个纨绔子弟，至少他懂得未雨绸缪，韬光养晦。
“不知小兄弟的名字是？”
林霄旭目光闪烁，看着韩蕨。
“师兄客气了，我姓韩，名蕨，蕨菜的蕨。”
“韩……蕨么？蕨菜，师弟你的名字还真接地气呀。”
林霄旭比较直爽的打趣道。
韩蕨并不在意，他欠林霄旭一个大大的人情，莫不邪的那一巴掌迟早要还回来。
“林师兄怎样叫我都好。对了师兄，你也是来找住处的。”
韩蕨不提还好，一提，林霄旭心里还真有些烦躁。
“是啊，韩师弟。我这都快寻了半日了，成千上万的房屋啊，要我如何去寻？”林霄旭闷闷的说，俊逸的脸上露出无奈。
这钰铭门也真是的，这么大个外门也没有办事弟子引路。
韩蕨拿出自己的身份卷轴，草草看一眼，抬头说道：“林师兄，我的号码是一千二百三十，你是几号呀？”
林霄旭立刻回答道：“真巧！我是一千二百三十二。”
韩蕨又细细看了眼身份卷轴，说道：“这样啊……林师兄应是与我同住一间屋子罢。就算不是，也相离不远！”
心里想来，那日报名时，林霄旭确实就在自己身后几人，如今分到差不多的号数也是合理。
林霄旭点点头，回答道：“应该如此，不如我们结伴去寻罢，两个人终究快些。”
韩蕨正有此意，便点头同意了。
两人便结伴而行，一头扎进了那一眼望不到边的屋舍之中。
道路是青石板铺就的，上面布满了稀稀拉拉的苔藓，还颇有些湿滑。
石板上来来往往的清一色少年倒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
其实说来，这山脚钰铭外门弟子的住宿区之大，生活的人数之多。足以额外成立一个中小郡县。
钰铭门乃是炎阳国最大的宗门，弟子人数足足有十几万之众。
“林……林……林”
韩蕨在一间茅草房前，断断续续的呼喊着林霄旭。
林霄旭赶紧快步走过来。
“怎么了？韩师弟，慌什么。”
“我们是要和……外门弟子住在一起吗？”
林霄旭便知道面前这个用茅草搭的屋子就是他们的宿处了。
林霄旭很不爽，这明显就是钰铭门为了应付数以千计的记名弟子而草草搭的棚子。
“对的，我们记名弟子虽然不是正式的外门弟子，但我们会与外门弟子合住，钰铭门这样安排应该是为了让外门弟子多多指导记名弟子。”
林霄旭眼珠还在茅草房上滴溜溜的转，想着是不是要瞒着家中长辈，托些关系，换一间。
风高怒嚎的，卷着屋顶的茅草便飞走了。怎么住？
林霄旭暗自忒道。
“可是……那个外门弟子是……”韩蕨不知该怎么说出来。
韩蕨说得连音调都有些不自然。
林霄旭目光一定，朝屋子里细看去，本来有些愠怒的脸上蓦然充满了光彩。
摇摇欲坠的木门散发着一股岁月的气息。
透过木门，万年面瘫的闻风的在屋子里拾掇着青色的床铺，绿色的制服有些刺眼。
“是闻风师兄！”韩蕨颇为激动。
闻风铁定是韩蕨和林霄旭合住的外门弟子了，对于闻风淡然出手，却以雷霆万钧之势收拾了莫不邪这个自以为是的笨蛋之后，几乎所有弟子都对这个超越了生源境，已是固源六层，只差一步之遥便可登天的强者深深的敬畏与仰慕。
闻风，这个本来应在内门与方非语分庭抗礼，立足鼎立的强者因为某些原因降到了外门，这更让这些外门弟子疯狂的崇拜。
他是外面的象征，如同内门的象征——方非语。
韩蕨要和这样的大人物住在一起，怎么不能激动呢。
不过一旁另一个“大人物”却是冷静如水。
林霄旭见怪不怪，毕竟是一流家族出身——跺跺脚都要让炎阳国震一震的家族。
韩蕨敬重强者，特别是闻风这样的人。
他看得出来，闻风是一个性情中人，虽然沉默寡言，但爆发也是极为霸道蛮横。这样的人是能够分担兄弟的苦难，也能为兄弟两肋插刀的真男儿。
韩蕨不奢望与闻风做朋友，但也有一些亲近仰慕之意。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依旧是那琢磨不透，毫无语调的声音。
韩蕨和林霄旭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
韩蕨心中一定，目光一凛。
他最先迈入小屋。
林霄旭迟疑了一下，便跟在韩蕨后面进来了。
“这是你们两个的铺位。”
闻风身上有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使人不敢轻易靠近。
“多谢闻师兄亲自给我们铺设床位了。”
林霄旭熟络的作了一个揖，见韩蕨还有些木讷的站在那里，便用手肘碰碰他。
“闻风师兄好！”韩蕨虽然第一个走进屋内，却是不知道怎么与闻风交谈，心中正甚是忐忑之时。
闻风，毕竟是闻风。
“你们两个可以休息了，看此时，离天黑不过一两个时辰。可以自己走走熟悉环境，尽快的融入钰铭门。”
闻风破天荒的说了好长一段话，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明白了，闻风师兄！”
韩，林两人有些受宠若惊，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闻风见二人的模样便放心了，他一甩绿色的袖袍，从韩蕨身边走出小屋。
“我在后山练功，有事，找我。”
说罢，匆匆离去。
林霄旭目光紧紧凝聚在闻风的背影上，那绿色的缥缈身影，消失在一片乳白色的白雾之中。
“闻风——闻风——此人，值得拉拢吗？”
林霄旭久久的伫立在门口，心中思绪万千。
韩蕨倒是没那么多想法，他惊喜的发现叠起的被子上放着一套火红的长袍，做工精细，颇为气派。
可以说，这钰铭门的弟子制服，都要比韩蕨身上的麻衣高几个档次。这也是可以反应出这个国家的基本情况，连一个普通的钰铭弟子都要比社会下层的平民百姓富裕，那么每年要多少百姓辛勤耕作才能养活钰铭门这样的大宗？
韩蕨眼中忽的黯然失色，想到自己三年来的艰辛，却不如成为一个钰铭弟子来得容易。
“这衣服有两套，穿破了再穿另一套。对了，爷爷好像没有厚袄。”
此刻正是初春时节，窗外飞燕在还有些寒意的微风中嬉戏流离。
嗡嗡的罡风绕着屋子，时不时从窗隙里挤进来，藏在人们的衣领里，使人不禁拢拢衣襟。
“韩师弟，既然到了，师兄要向家族长辈报告，那我可就走了。”
林霄旭显然有事要办，便打声招呼兀自的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韩蕨应了一声，手上却翻着一本书线装小书，不是那秘籍闪灵步，而是《弟子入门手册》。
开头是外门弟子守则。
开门见山第一条。
“不得跨入外门……女子住宿处半步，违者，由内门执法弟子将其赶出宗门……嘶——”
弟子守则第一条居然是这个！真是让人啼笑皆非啊。
韩蕨不禁有些脸红，好像，好像钰铭门的女弟子不少啊……那个方非语师姐……嗯？方师姐可是我这样的小人物可以高攀的，那些人物，何曾会看自己一眼。
林霄旭？韩蕨一直都明白，只是不会说破。他只不过林霄旭身边第一个跟班罢了，林霄旭想要为自己的未来铺路，要在钰铭门建立起自己的势力，需得不骄不纵脚踏实地。韩蕨，这个毫无背景，也无上位之心的穷小子，当然是首选。
第一，他容易掌控。
第二，他不能反抗。
因为他是韩蕨，一棵小小的，脆弱的蕨菜。
而林霄旭，是一棵参天大树上，结出的一颗光彩夺目的饱满果实。
或者不久之后，林霄旭天资聪颖大放异彩，万人拥护，还需要他这样的蝼蚁来充数吗？
韩蕨立刻翻开一页掩饰自己的心虚，眼中的失落也尽然而出。
“钰铭阁？”
韩蕨眼中忽的一亮，很明显，这一定与钰铭的功法有关。
为什么这么多的家族将孩子送入宗门，而不是自家培养，因为一个宗门远远比一个家族长寿得多，千年底蕴，千年大宗，岂是一个家族能比拟的？王朝更替，日新月异，唯一不变的只有宗门，因为国王需要这些大宗的力量。
钰铭阁，显然就是钰铭门的经典典藏之地。
也是万千弟子挑选功法的去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