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人为了和芩国谈条件，所以也有人会去学习汉语。不过充其量也只是能听懂能交流罢了。像延术这样，不仅能用汉语交流，说话流利，甚至还能运用词语典故的，实在少见。
而且，延术不过是氏族的族长，平时并不需要经常和汉人接触。
第一次见延术时，安歌就已经在想这个问题了。
延术学汉语的背后，还有其他原因吗？
延术皱了皱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大人，交易不是仅限于金钱。大人如果要买我的货物，得用等价的东西交换。”安歌不紧不慢地说，“小人，可是个商人。”
“那么，交易结束。”延术冷哼一声，张嘴正要喊人。
“所以，不管董木合得到了什么，大人也不在乎是吗？”安歌平静地整理了下衣服，慢慢地站了起来，似乎是在做离开的准备，“在我被大人软禁的这两天里，我留在乔氏的手下，大概也被抓起来了。一网打尽，此行实在是得不偿失。”
延术瞳孔微缩。
为什么要将他的手下抓起来？
安歌看到延术如他所料地沉默，轻笑了一声：“大人不是要让人把我抓起来吗？”
“我和你交易，不过用你的手下来换。”
不能告知？
安歌稍作思忖，决定退一步：“那好，有劳大人了。”
“那么，你该把东西给我了。”
安歌一笑，解下腰间一个随身带着的香囊，双手呈上：“大人。”
延术一怔。
既然是那么关键的货品，竟然就这么挂在那么显眼的地方？而且，作为交换的东西，竟然只是一件这么不起眼的物什？
延术狐疑地看向安歌，后者含笑点了下头。
小小一个香囊，难道内有玄机？
延术伸手拿过来，正要打开，又听面前的年轻人说：“大人不必打开，它只是个香囊而已。”
真的……只是个香囊？
看面前的商人自信满满的样子，延术小心翼翼地凑近，轻嗅了一下，顿时一股清香直透心扉，整个人神清气爽，脑中清明，浑身疲惫一扫而去！
“这是……”
安歌徐徐说道：“此香名‘清宁’，为我家族调制秘方，一般人难以破解。用以醒神，效果……大人也知晓了。”
这个叫“清宁”的香，如果用到战场上，那无疑是起了十分大的作用。这么说来，乔氏果然不甘心居于我兰氏之下。但是，乔氏肯定不会只因为这个而将整个商队的人都抓起来。
“你先下去吧！”
安歌拱手一拜，慢慢退出穹庐。
算着安歌已经走远，延术才高声道：“来人！”
穹庐外候命的手下迅速入内听候。
延术一挥手：“马上命人潜入乔氏，查探那个汉人商队是不是都被抓起来了。如果是，就将人都救出来，带回族里！”
手下忙应答，退下准备。
都说汉人诡计多端，固然是骂汉人狡猾，但同时也是承认汉人聪明。
这样的东西，大概真的只有汉人才做得出来。恐怕，那个汉商还留了一手，应该还有东西没有拿出来卖。
听使者回报，这个汉人还卖过一种脂粉，女子擦了，面容焕然一新，甜美诱人。乔氏的搏秀局也是借由这种脂粉才办起的。
如今这个商队还在西边，西边的势力最大不过兰氏和乔氏。
乔氏哪怕从这个汉人那里得到了什么东西，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改变局势，如果兰氏施压，不到对方不从。
那么，一定要将这个汉商留在西边！
草原黑夜寂静骇人，树影晃动，有如鬼怪横行。
他把那两个汉人关起来已经一天了。
兰氏来的使者在给庆格尔泰送完贺礼之后，似乎还打听了商队的事情。
虽然美人，董木合也想要，但相较之下，如果可以把商队独享，那美人又算什么，双手送给延术都行！
只是，到现在，董木合除了那个使者外，暂时还没有发现兰氏有其他的动静。
不动不静最来劲，忽然爆发才最让人措手不及。
董木合在自己的穹庐里坐立不安，掀起门帘望着夜色，蓦地灵光一动，快步往土牢那边去。
两个汉人各自盘腿坐在肮脏不堪的土牢中，神色依旧怡然自得，在这种环境下可见其心性。
董木合没时间观察这两个人，来到土牢前，开口便说：“我们来做买卖。”
既然，这些人一直说自己只是来坐生意的，那么，他也就不想得那么复杂，单纯地来和他们交易。
正在打坐的两人睁开眼，相互交换了个眼神，望向牢外。
萧灵均徐徐开口：“那么，大人想买什么？”
董木合朝四周看了一眼，走近了一步，压低声音说：“你们手上，是不是有强弩？”
齐泽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
萧灵均摇摇头：“没有。”
董木合愕然，勃然大怒：“既然没有，你们还敢忽悠我！”
“大人，强弩是朝廷的机密，商人在中原不过是草芥，又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呢？”
“……”
董木合也曾怀疑这几个人会不会是芩国企图混入草原的细作，不过一切都只是无端猜测。
确实，强弩的制作不可能让一般人知晓，万一有人叛国，后果严重。
可这也不代表董木合就会停止对这些人身份的猜想。尽管他们只称自己是一般商人，然而卖的东西无一不是针对他们匈奴人的，这怎么叫人不担心？
董木合沉吟片刻，说：“你们，还有什么货物，是适合我，不，乔氏的？”
齐泽目光微闪，接过话茬：“大人这话范围未免也太广了，大人不妨说说，你的目的是什么？”
萧灵均立即又补充了一句：“这样，我们才好在货物之中，为大人挑选。”
董木合一听，脸色马上阴沉下来。
这样，不就相当于被人掌握了自己秘密？
齐泽擅察言观色，此时一边理了下自己的衣袍，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商人重守信，要做买卖，自然要先学会保守秘密。”
董木合面露豫色。
此话当然有理，可谁不会说，关键是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这么做呢？
萧灵均默然看了他半晌，忽然开口，平静地说道：“大人，我等并非不怕死，只不过，我等只想处身于纠纷之外，只做买卖。”
董木合皱着眉问：“什么意思？”
“就是，不过是你也好，兰氏的族长也好，给了报酬，我们就会交易。”
董木合瞳孔微缩：“如果延术要和你们交易，你们一样会把东西卖给他？”
“我们不会说出你的目的，但是，东西，我们一样会卖。”萧灵均坦然说道。
齐泽冷笑一声：“只是，你做了交易，你就会知道我们卖了什么东西。若你没有交易，对方却交易了，你连对方拥有什么，你都不知道！”
董木合分明听到自己心里“哐当”一声响。
这个商队，势必将在草原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