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费斯蒂尼伯爵府回来的第二天,我便授意老公证人马尔赫斯向法庭提出了诉讼。做出了决定以后,接下来我反而清闲了:法律方面老公证人确实比我在行得多,而且他的忠诚又已经得到了证明,因此过多的指手画脚反而倒是给自己添麻烦了。
所以我在十二月二十一日早上便带着人赶去我位于柏林远郊的庄园去了:这一方面是为了在田园中排遣心中的郁闷;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躲避那些已经将我的事当作新闻的社交场合。
虽说我刚赶到时天空布满乌云,暖和起来了。二十二日清早,我披上了一件长衫,向窗外望望,一眼望去,我突然发现再没有比这天早上更适宜于狩猎的天气了:太阳露出来了,天空好像在融化,风停了,天幕向地面拉下来。现在,灰兔的毛已经换好了,小狐狸应该已经长大了,至于那些豺狼恐怕都已经比猎犬大了。那么,我还在等什么呢!
吃完早餐后,我从老宅中拿出猎枪,从马厩里牵出马,从从属于我的猎户那里征用到猎犬,一切准备就绪。我骑在最前面,小哈尔默则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比起猎获来恐怕他更在意我的心情。其他人也在后面跟着。
“好啊。”这时候我听见无可模拟的猎人的呼唤声,呼噜声中既含有最深沉的男低音,又含有最尖细的男高音。为我们家服务了几十年的老猎犬训练管理人和狩猎长布尔索从墙角走出来了,他头发苍白,满面皱纹,手里执着一根短柄长鞭,流露出一副独立活动和蔑视尘世中一切的表情。他摘下高顶帽,略带轻蔑地向我望了一眼。他这种轻视的神情没有使我觉得受侮辱,我知道,这个藐视一切的高踞于一切的人,毕竟是我的仆役,而且也只是我仆役中的一个而已。
“大人,有什么吩咐?”他用那副由于呼唤猎犬追捕野兽而嘶哑的嗓子,发出执事长的男低音,问道。同时皱着眉头望了我一眼。
“好日子,不是吗?跑一趟,好吗?”
“野兽迁移了,迁到森林里去了,林子离我们有两里,是一片范围不大的林地。”
“那我们就应当到那里去,是不是?”
“大人,可是……”虽然他没说出来,但他的表情已经说完了:“可是您能行吗?”
我突然感到呼吸有些急促,喊道:“那么,你快上马,我们出发!”
不到一会我们就来到了林子前。“大人,还是算了吧,这时节,狼闹得厉害!”布尔索有些踌躇地看着我,“我倒是没事,可是您……”
“进去!”
“……好吧……”
一进林子光线顿时就暗了下来,由于树实在是茂密,因此我们不得不下马缓行。不断有树枝打到我衣服上,令我感到一阵不耐烦。
“哈尔默,你不是说今年砍了很多树吗?怎么这里的树还这么多!”
“少爷,这里是为了打猎而专设的禁伐区……”
“明年砍这里!”
“……是……”
“等等,有什么东西在动?”
啊哈,是一只狐狸!看看它的皮毛,这可是上好的啊!打了它!
“追上那只狐狸!”我冲过去。其他人只好在后面跟着。
追了好一会,几乎要出林子了,我都已经看见外面的灌木丛了,那只狐狸总算才进入猎枪的有效射程。屈腿,半蹲,射击!
随着“砰!”的一声,那只火红的狐狸倒下了。看来我射击方面的水平还是不错的……
“好样的!”我笑了笑,准备过去拣战利品。
突然跟在后面的布尔索喊道:“等等,大人!”
“怎么了?”
突然窜出来的一个东西代替他回答了我,一头狼!
电光石火间,我用我平生最快的速度从衣服的内口袋里掏出一直装上子弹等待击发的手枪——我相信这是个必要的防御手段,而且今天也证明确实如此——给了那家伙一枪,它从空中跌落,腹部出血,倒地不起。感谢上帝!
这时后面的几个人赶上来了,小哈尔默气喘吁吁地说:“少爷,您实在不太不小心了!”
“我不是没事吗?”
“可是……”
“没什么啊!”布尔索插口了,“一个男子汉就应该这样!毕竟是老大人和老夫人的儿子啊!”
“没什么……”被这样高傲的人赞誉,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运气好而已……”
“那么,您再解决另一只吧!”
“另一只?”
他指了指一堆灌木丛。这种狡猾的生物!
“我相信,这不用我们太多力气。”我微笑道,心里暗自为有能表现的机会而窃喜不已,毕竟是年轻人嘛……
念起那一堆熟悉的音符,一个火球在我身前出现并迅速地飞向灌木丛。和我想的一样,没过一会整堆灌木燃烧了起来,接着一只着了火的狼惨嗷着跑了出来。我见状大笑起来。
“这……就是魔法吧?”布尔索有些激动的问。毕竟像他这种身份的人是没有多大机会接触到这个的。
“没错。”
“对不起,大人。”布尔索深深地鞠了一躬,“请原谅我刚才的无理,我实在是愚蠢!毕竟还是迪特里希少爷和凯瑟林小姐的儿子啊!”
“那么,我们带战利品回去吧!”今天已经尽兴了。
“好的。”布尔索捡起刚才被我用枪打死的狼尸,有人则过去捡那个刚才被我打死的狐狸——至于那只被烧死的狼,那还是算了吧……
突然,那个去捡狐狸尸体的人喊声传来:“大人,您过来一下!”
我闻言立即走出森林,向狐狸那跑去,只见那站了好几个人。
“大人!”捡狐狸的人解释,“他们说这是他们的地,狐狸要归他们。”
“他们?”我转头看向跟上来的小哈尔默,“他们是谁?”
小哈尔默连忙解释:“这是另外一个庄园的地,最近刚刚被一个柏林来的人买下来了,好像是个银行家……”
“一个银行家?好威风啊!”我眼睛不由自主地眯起。
小哈尔默知道我在想什么,慌忙向那些人喊:“这是我们打的猎物,我们理应带走!”
“我们老爷说了!”一个人回答,“跑到这里的野兽都算是我们的!”
好威风啊!不错,不错!
我从后面来的人手里拿起马鞭,对着这个人抽了下去。“啪”他马上龇牙咧嘴地不说话了。
“我们走!”看着下人拿起狐狸,我转身准备走。
突然那边传来个声音,“哦!公爵大人!真是对不起!请您等一下!”
我又转回身来,只见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人气喘吁吁地从那边庄园跑过来。
“你又是谁?”
“我就是这座庄园的主人。真是抱歉,公爵大人,这些下人实在不懂事!实在是对不起!”说完他也给了那个挨了我一马鞭的人一巴掌。
“你就是那个银行家?你厉害嘛!”
“实在是对不起!大人,请您原谅!”这个中年人忙不迭地道歉着。
“算了吧,以后多管束下这些下人吧。”我没什么心思聊天了。
“那么,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您能否赏光在寒舍吃顿午饭?”
“吃午饭?”我感到很惊讶。
“是的,很抱歉我们刚才影响了您的心情,为了弥补,您能否赏光去寒舍吃顿午饭?如果您不去,那就是不接受我的歉意了。而且,我们一定能帮助您回复好心情!”
“好吧。”我慢吞吞地回答,接着向后面命令,“我中午在这里吃饭,你们先回去告诉管家吧。”
‘一定能帮我回复好心情’?他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