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从柏林去那个坐落在波罗第海畔的俄国首都,我们自然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用马车直接沿着海岸经过拉托维亚,爱沙尼亚直奔圣彼得堡;另一种则迂回一些,先赶到俄国的西部的大城斯模棱斯克,再乘列车赶往圣彼得堡。为了秘密起见,我选择了第一条路线。
但其实无论走哪一条路线,都要经过波兰,也就是说必须穿过我们的面前这片该死的沼泽与荒原。
1861年2月19日,在把事务都交代完并和西摩妮告别了之后,我带着罗莉坐上了前往俄国的马车,也进入了这片该死的荒原沼泽。
由于正是隆冬时节,这荒野沼泽已经冻结了,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雪地。如果我是来欣赏风景的,也许我还会对这里大加赞赏,但是我不是,所以我现在心里唯一想的就是怎样才能最快地通过这片该诅咒的荒原。
这片荒原的存在即使不是有人有意为之,至少也是受某些人的欢迎的——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就是我国与俄国瓜分波兰的分界线与军事力量的缓冲地带。所以不会有人会想在这里修路,更没有人想过要使这里通上列车。
现在,我正坐在马车中,无聊地靠透过车窗观察雪景来打发时间,罗莉则闷闷地坐在一旁,撇着嘴,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最近她倒安静了许多。
“罗莉,真的没事吗?”我关切地问。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在下午出发进行一次长途旅行?真是太傻了!”忍了很久的罗莉终于开口了——其实她当然知道原因,只是想说说话而已。
“我亲爱的小姐,你当然知道原因。”我低声回答,同时轻轻剥开一颗糖的糖纸。
“就因为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危险吗?西摩妮姐姐真是大惊小怪啊!”说完罗莉接过糖,一口塞入口中,接着含混不清地说:“我一个就可以打败他们!”
我无法对不再掩饰自己能力的罗莎梅德生气——毕竟她从来没有欺骗过我,没有说我很弱小啊,我需要保护啊之类的话,所以我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用我以前从未对她用过的严肃语气说:“罗莎梅德,我想你必须听我说几句话,认真地听。”
也许是被我的郑重弄得有些不适应,罗莉不安地抽了抽肩膀,然后睁大她那可爱的眼睛看着我。
“也许你确实很强大,超出了一般人,但这绝不是你能够傲慢自大的理由。听着,罗莎梅德……”我出乎意料地严厉——也许这是因为我对罗莉那出乎意料的关心,“你的天赋确实很高,但你终究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历史上有多少大人物是因为傲慢自大而自取灭亡的!恐怕数都数不清楚了吧?即使再强大的人终究也不过只是一个人而已,没有谁能独自对抗所有人!”
罗莉垂下头来,不说话了。
看出她还是没有完全听进去,于是我决定继续说下去:“世界上的强者数不胜数,谁能担保世界上没有比自己更强大的人存在呢?而且,即便是最强大的圣骑士,他能够抵挡武装好的一个营的普通士兵吗?更不要说炮火了……”
“所以我就必须这样东躲西藏吗?”罗莉猛然抬起头来,打断我的话,“所以我就必须和所有人分开吗?”她突然哭了出来,“所以我就必须这样被人抛弃吗?”
“我不知道是什么人为什么事想要对你不利,但既然西摩妮这样安排就必然有她的道理不是吗?”我也有些激动了,“而且她并不是抛弃你,只是暂时分开而已啊!”
罗莉哭声越来越大了,听得我都有些想哭。
“罗莉,你还记得过去你是怎么劝我的吗?你告诉我,在这个世界上我并不是孤单一人,我还有你们做同伴……可是现在,你却说什么大家要抛弃你鬼话!我们是同伴不是吗?我又怎么会抛弃同伴呢?”
罗莉看着我,渐渐地止住了哭声,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你。”
我笑了笑,把她搂入怀中,也学西摩妮轻轻地***她的头发。
正当气氛好得没话说时,突然马车停下来了。我看向窗外,虽然这荒原已经渐渐被黑色笼罩,但现在还是在荒原之中啊?我掀开帘子询问车夫。马车与车夫都是我家的,所以忠诚当然是没有问题的——这也是我们胆敢在黑夜中穿越这片荒原的原因之一。当然,为了保密,我把车外的黑玫瑰徽饰收起来了。
“出了什么事了,车怎么停了?”我问道。
“少爷,前面有人。”车夫的回答简单明了。
“那我们绕过去啊。”
“是他们叫我们停下来的,少爷……”
“哦?”
“我很抱歉,先生……”突然一个声音从车外传了进来,貌似很耳熟?
我从车厢里探了出头来,外面的寒风一下把我的头打得不轻。摇了摇头,我才看清了对面站着的人,是……是那个银行家施特伦茨?!
“施特伦茨先生,您怎么也在这里?”我连忙问道。
对面那人也是一惊,然后才回答:“是公爵大人啊?没想到在这能见到您!”
还好天色还不算太晚,我还可以看到他那有些尴尬的笑容。
“您也想出国去?”
“是的,我有些业务必须去亲自去俄国处理……”施特伦茨先生又笑了笑。
“那真是紧急啊,居然要晚上赶路!”
“确实是。”
“那您把马车停在这算是什么事儿呢?”
“您瞧,我真是傻啊!走到这里,在一片冰天雪地中,马车的弹簧居然断了!而且……”施特伦茨先生摇了摇头,“最糟糕的是,居然没有备用的!确实是太紧急了啊,连这都忘了……”
我瞧了瞧不远处他的马车,和我的马车一样,他的也是轻便的四座维也纳马车。一下子明白了他刚才拦下了我的马车的用意。“您是想问我们有没有备用的弹簧?”
“是的,如果您有的话,请发发慈悲吧……”
我问车夫,车夫回答说有,于是我满足了施特伦茨先生的愿望——我可不会因为他没有贵族身份而看不起他。
“公爵大人,谢谢您的帮助!”施特伦茨先生感谢道。
“没事,举手之劳。”我淡淡回答。
“您也要去俄国吗?”
“是的。”
“看来我们顺路……”
“是啊。”
“那么祝您好运,公爵大人!”施特伦茨先生看来没有心情跟我闲聊,直接向我告别,走回自己的马车。
“也祝您好运。”我回答。
我们于是一前一后地向俄国奔去。看来施特伦茨先生确实是业务紧急,马车像装了翅膀一样飞驰,好像一点都不害怕车会因为速度过快而倾覆似的——看来那根弹簧的断裂也是有原因的。慢慢地,我们相距越来越远,最后,依靠昏暗的车灯再也看不见前面的马车了。
“这家伙,真是不怕一头扎进地狱!”我摇了摇,然后闭上眼睛坐着睡觉——我对这个家伙可没什么太好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