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壮汉

夜色如水，繁星点缀。一道人影从孙家大院的高墙上掠过，接着又将大门打开。站在大门外畏缩的男子，将头伸进房门，查看着大院内的情况。

“院子里没人吧？”

“二少爷，你就甭担心了。我都跟你说过好几回了，你娘用出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那套杀手锏对付你爹，绝对是无往不利。”唐胤拍拍孙信的肩膀，安抚道。

“嗯，应该不会有事的！”孙信故做轻松整整衣服，抬头挺胸阔步往里面走去。

“二少爷，那我先回去了。”

“小七，我看你还是陪我回房吧。不知怎么，我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塌实。”见唐胤要走，孙信先前抬头挺胸无所谓畏惧的气势一下子魇了下去。

“那我给你打头阵，记得紧跟着我。”唐胤无奈地摇摇头。“哎，你这人哪，怕你老爹怕的要命，可你总能当着他的面惹得他不快，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我赶的是媒婆，又没惹老爹，哪知道他会气成那样。早知这样，我一开始就用尿遁算了。”孙信对于自己的冲动颇为懊恼。

“好了，别抱怨了。再抱怨，天都亮了。”唐胤回头催促道。

路上碰到两个还在忙碌丫鬟，从她们口中得知孙长青和赵氏已经睡下的消息，孙信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不过，人业已到了卧房门口。

与唐胤告别后，孙信推开房门刚打起火折子点燃蜡烛，就见到孙长青正板着一张臭脸怒瞪着自己，赵氏则默默的坐在边上。

“啊……爹，娘，你们怎都不出声，吓死我了！这么晚，你们怎还未就寝。”孙信硬着头皮道。

“你这个少爷不回来，我这个做爹的敢就寝吗？”孙长青寒着脸道。

一旁的赵氏不停地向孙信使眼色，示意他赶紧跪下认错，以免多受皮肉之苦。

收到赵氏传来的信号，孙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爹，娘，孩儿知错了！”

“你有错吗？”孙长青的语气冰冷异常，就连刚转身离去的唐胤也是好一阵哆嗦才缓过神来。

这是人家家事，少管为妙！唐胤从未想过一向和善的孙长青会露出狰狞的模样，眼下若不尽早开溜，说不定连自己也会被牵连进去。至于上午那“忠勇护主”之心，早就跑去和圣人论道了。

……

一个月后，孙信用尽了一切从唐胤那里学来的推搪结婚的借口，终于使出了最后一个杀手锏——求学。

求学这个借口虽然孙礼已经用过，不过孙信再次使来依旧十分好用。当然这地点总得改改，孙礼选择了金陵，孙信则选择了杭州的万松书院。选择万松书院是因为够近，走水路只需两个半时辰就可至杭州西湖。

万松书院位于西湖南缘凤凰山北万松岭，自从前朝出了梁英这位天下第一才子后名声大噪，前去求学的各地学子自是多不胜数，称其为江南第一书院也不为过。只是要进这万松书院绝非易事，需过三关方可。

正是有路途不远外加三关。两点在前，孙长青这才明知儿子有意逃避婚姻，也肯放他去求学历练。若非如此，孙信哪有这般容易脱身。

同样在这一个月里，唐胤和张猛、马风之间的关系变得异常恶劣。张猛、马风二人因一次小小的误会同唐胤大打出手，唐胤有意放水，让二人小胜了一场。张猛、马风以为从此可以扬眉吐气，好好治治唐胤这个小混球。却不料自打那天起，他们二人每隔两到三天便要遭到唐胤花样百出的整蛊，着实不堪受扰。

张猛、马风二人自然不甘，多次试图逮住唐胤，好生教训一番。无奈，唐胤滑溜的像条泥鳅，总能躲过，而且还有两次竟反过来又将二人整蛊一番。亏得唐胤演技高超，张猛、马风近乎白痴的认为这是唐胤运气好，却不知此乃唐胤刻意为之。

三人之间的矛盾逐渐到了无可调和的地步，也令孙长青伤透了脑袋。正好，孙信提出了去万松书院求学的要求，权衡利弊之下，孙长青决定由唐胤陪同孙长青前去。这一来，唐胤鬼点子比较多，可以很好的保护孙信；二来，则希望借书院的气氛磨磨唐胤的性子。

唐胤自从转世附魂以来，从未离开过星火县，如今孙长青要求自己做伴读兼护卫，随同孙信前往杭州，怎不乐意。至于那段张、马二人的过节，也就被暂时抛到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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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松岭以松闻名，景致清馨宜人。白大诗人《夜归》中曾云：万株松树青山上，十里沙堤明月中。

景致虽好，奈何从山上下来众人，十之八九都是垂头丧气，灰头土脸，而上山众人，则十之八九面色紧绷，心事重重。唐胤身背包裹正和孙信缓缓步行而上，越是接近万松书院，孙信的面色如那些学子一般愈加沉重。

“小七，你说万一我要是没能进万松书院，该不该回家呢？”见到如此多人雷同的表情，孙信来之前的信心已开始动摇。

“少爷，既来之则安之，担心再多也是多余。不过，我到另外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你快说来听听”孙信催促道。

“也没什么，如果少爷你带的盘缠够多，那我不妨做点小本买卖，这样就可以暂时不用回星火了。”

“出门前爹就给了我五十两银子，幸好娘又悄悄塞了两百两给我。我们省着点用大概还能支撑个一年半载。若找个小生意做的话，经营得法，那还好说。若是亏了，我怕撑不过半年，就得回家。”孙信沮丧地摇了摇头。

“少爷，你大可放心，只要杭州城里没那事物卖，我保管能小发一笔。”唐胤神秘地微笑道。

“究竟是何事物？本钱大概需要多少？”

“少爷，你安心过那三关便成。万一进不得万松书院，只需拿出一百两银子，我自会打点一切，保管一本万利。”

“好！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在孙信的记忆中只要是唐胤说成的事，从未有过失败，这次怎会例外。

……

“今天是本书院一年一度的选试会，五天内禁止外人入内。”一个粗壮魁梧的中年壮汉拦住了孙信和唐胤前行的路。

“那我们该去哪里报名？”唐胤顺口问道。

“你眼睛长屁股上的吗？那么大一块路牌没看见！”壮汉冷冷道，

孙信环顾四周，果然发觉旁边不但另有小径，旁边更立有一块指引路牌，刚想回应，却不料唐胤又道：“你这条狗在吠什么？”

“你骂谁是狗！”壮汉脸色一黑，虎目一瞪，正欲发作，却不料唐胤又冷冷接道：“谁接话就骂谁。”

唐胤这一袭应对，引得旁听路人侧身掩嘴偷笑，只是他们怕得罪书院，一个个都不敢笑得太过于放肆。

“你这小王八蛋！大爷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就不知道深浅！”壮汉欺上前一步，抬脚就往唐胤腹部招呼过去。

壮汉这一脚劲风列列，若是常人挨上，非躺上十天半月不可。可惜他碰到的是身具家传玄功的唐胤，注定了落空的命运。

唐胤假装后退时脚步不稳，倒在了地上，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这极具威势的一脚。

接着，唐胤又顺势滚了两圈，往旁边的小径跑去，口中不忘大喊：“救命啊！松山书院的狗咬人了……”

壮汉见唐胤狡猾地像只狐狸，顺势就跑，无奈守门重任只在自己一人身上，若擅离职守非要受学院处罚不可，实无力追赶，气得破口大骂：“小兔崽子，有种你过来和爷爷一较高下！”

“白痴才会像你一样只知道打来打去。龟儿子，有本事你就来追小爷！”唐胤见壮汉未曾追来，驻足回头嘲笑道。

“哼，看你爷爷怎么收拾你！”壮汉恼怒，抓起地上的石头就向唐胤狠狠砸去。

唐胤一看对方改用远程武器，边延着阶梯向上窜，边喊：“有疯狗啊，松山书院有疯狗。”

壮汉手里的石头离手的刹那，唐胤由于回头留意壮汉的缘故，一不小心踩空，差点再次摔倒。又一次在“机缘巧合”之下，唐胤侥幸的躲过了飞来的石头。

旁观众人惊呼道：“这家伙真是噩运中的侥幸，居然又躲过了一劫！”心里却又想着：“这两个家伙得罪了万松书院的人，居然还敢去过那三关，真是无知者无谓。”

“少爷快走……那条狗彻底疯了，小心你也被殃及！”唐胤迅速地稳住身行，同时不忘回头招呼孙信。石径上的行人怕被殃及，一见到唐胤过来，就快速避让到一旁。

“哦……好……”

孙信虽不懂武艺，却也看得出来壮汉先前那一脚若踢实了，唐胤怕是要吃不少苦头，后面那些石头若是被砸实了，必定也不好受。

这一切委实来得太快，唐胤的运气好的有点邪乎，连续在倒霉中获得幸运，两次都在惊险中度过了危机。孙信本还做了最坏的打算，却不料一切发展不单快的超乎想象，就连结果也是令人膛目结舌。

“小畜生，有本事你今天呆在上面别下来。”壮汉满头黑烟，打定主意同唐胤硬抗到底。

“小爷想下来自会下来，不用你这条咬人的疯狗变成哈巴狗来巴结。”唐胤嬉笑骂沿着路径而行。

壮汉见唐胤渐行渐远，砸出去的石块已毫无准头可严，若不小心砸到他人，后果难以无法预料，只得继续破口大骂。

唐胤与壮汉二人间便在这众多学子前上演了一幕对骂好戏。唐胤的名声也在这一刻大振，可惜没人知道他的姓名，只知道他是一个下人。

杭州知府、浙江巡抚都不敢轻易得罪万松书院，偏生唐胤这个小小的护院，做了这等惊天大事，想不出名也难。当然他们也不会如唐胤这般泼皮无赖，在山路上与人谩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