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乱说,不要骗我!这么健康的一个人,不可能!”如黛发疯似地对着她吼叫。
“我也巴不得这是个谎言,可是……”陈夫人已经哭得象个泪人,如黛这时缓缓地站起身来扶起陈夫人,陈夫人睁着莫名的眼睛望着她,在她的搀扶下艰难站起身。
“好的,我答应你的请求,我会祝福你们一家三口团圆,但是,必须给我一个月的期限。”如黛说。陈夫人茫然地望着如黛不能理解。“请想信我对您的承诺。”如黛诚恳地说。当陈凯歌的老婆从如黛那双眸中看出纯真和善良时,她安心地离开工作室,她相信眼前的女人会把陈凯歌还给她的,如黛纯美的眼睛告诉她,那是一个没有野心、没有心计的美丽女人。
如黛傻傻地坐在办公室里,心里像注满了铅一样沉重,现在不是自己要义无返顾地离开陈凯歌,而是上天要把他们无情地分开,她原来以为带着怨恨离开陈凯歌,给他一个报复,给他一个深深地打击,不让他自私的欲望得逞,而眼前病魔来侵袭他,如黛心里有转瞬之间就失去他的恐怖笼罩着她忧伤的心房,她不忍心和他以这样的结局来结束,但是转念一想,那是别人的老公,人家已经上门来要自己的老公,而且自己信誓旦旦地答应人家的请求人。
矛盾痛苦的心情使她神情恍恍惚惚,丢了魂似地在工作室里无力垂焉,此刻的如黛多么想自己是陈凯歌生命中娇媚的小妻子,在他最需要她时,挺身而出服侍在他左右,推着轮椅陪他走在西堤的银杏林里,安抚他死亡病魔来袭的恐惧啊!一幕幕从深入的邂逅开始到如今的生死相隔,象幻灯片一样在眼前闪过,让如黛有种特别相亲手触摸他胡茬的冲动,她简单打包自己的行囊,又返回西堤了,因为,她要抓紧一个月的约定期限。
如黛再次重归西堤时,西堤的风景近乎凄凉的,西湖水面的那抹残阳也是凄美无限,银杏林树叫发出的哀叹声在傍晚的西堤更加叫人凄然泪下,如黛伤痛地沉重地深深吸了口气,她拖着行李找了位置坐了下来,望着不远处的西堤别墅,望着那熟悉的一切。
天黑之前,陈凯歌的车停在别墅门前,陈凯歌从车内无精打采地跨出来,如黛正要张口叫喊,又停止了叫喊的冲动,她被一个多月不见的陈凯歌吓住了,那个冷傲、专制、霸气的男人一下子无影无踪了,而眼前的人是一个颓废、猥琐、疲惫、形容消瘦了许多的人,她看见他在冷风中畏缩着,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更加显得陈凯歌病入膏荒的憔悴不堪的模样,如黛看见他打开铁门的手都是那么颤悠悠,象是风中的残烛,如黛心如刀绞般地难受,她的心被一阵激流捅破,泪水象决堤的洪流奔涌而下,她站在不远处的草坪上看着这个在她生命中辗转反侧的男人一夜之间象霜打的树叶,她哭得肝肠寸断,她感到这人生就如这黄昏的西堤风光,曾经灿烂绚丽,却能在一夜之间枯藤老树,一片残阳瘦水直叫人惦念断肠人在天崖的悲怆,随着陈凯歌身后的铁门“砰”地一声响,他垂垂老去的背影走进西堤别墅,如黛的泪水还在风中潮湿着,她大步冲向铁门。
“开门!给我开开门!”她忐忑不安地敲击着铁门。
“西莱!”那条忠实的狗听到女主人的声音好久不在这院门响起,它窜出来快活地摇头摆尾着。
“凯歌!”如黛没有听到有人答应她,跺着脚在铁门外叫着陈凯歌的名字,她又连续叫了几声,她知道陈凯歌是听见了,定是不愿出来见她,她已料到他在怨恨她呢。
“你快给我开门呀!”如黛喊。院内是西莱焦急的叫声,院外是如黛凄楚的喊声引起一阵骚动。他终于出来给如黛开了门,在他打开铁门的一瞬间,看到陈凯歌绝望的神情,如黛心中的积怨荡然无存,她痛惜地扑进他的怀中,陈凯歌好象被打入地狱的心灵一下子见光明一样,一道神奇的光消解了他的惆账和恐惧,一阵甜柔溢满他悲伤的身心,但是很快他又象被什么刺醒,他拼命推开搂着他的女人说:“你走开,不要再回来!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衰败的形象,让我一个人在这里自生自灭,我是活该这样的下场。”他怨埋着。
“不要这样!不要怨恨我!我也不再怨恨你,让我们把这憎恨的毒瘤先去除,我们的心敞亮无邪了,身体才会回到阴阳平衡,疾病才不会来侵袭我们的身躯。”如黛说着搂紧陈凯歌的肩头,她觉得那曾经矫健宽厚的肩头变得单薄无力,她心疼地轻拍着说:“不要想太多,什么都不去强求,想想西堤的美丽黄昏,西堤的温柔夜晚,远离尘喧的西堤,我们曾经那样迷离,放肆。”如黛忘情地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快点进去吧!外面冷!”陈凯歌说着冷得颤抖了两下,如黛才醒转过来连忙进入别墅。
“你很冷,我去煮姜枣茶。”说完她走进厨房,陈凯歌无力地倚躺在客厅沙发上,当如黛端着热气腾腾的姜枣茶给他时,他幸福地说:“这姜枣茶我百喝不厌,有你的味道,我最喜欢这满屋子里弥漫着姜枣茶温馨的香味。”他把弥香的茶放在鼻子边闻着,突然作呕的表情。“怎么了?”如黛轻拍他的后背来减轻他的痛苦。
“这是化疗的反映,第一疗程刚结束,下面还有第二次,会变成魔鬼一样,你会害怕的。”陈凯歌说着看如黛下面的反映。
“一个人的可怕不是外表,而是魔鬼般的心灵。”如黛说。
“你是说我那样如恶魔一样困挠过你吗?”陈凯歌敏感地问。
“也不是,现在想来,无论什么样的感觉在心中呈现,都是我们自己咎由自取的,我们丢开一切纷扰的因素,看清生命的真谛。”如黛说着催促着他可以休息了,安顿好陈凯歌就寝,如黛把自己的行李搬到她的画室里,又是一个多么熟悉,多么沉寂的夜晚,她久久地站在窗户边,对着外面的一片凄黑发愣,只有抬起来看那天际的星空有一点闪亮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