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还不是又回来了。”
沅儿推开门看见千袅埋头伏在桌上，不知是睡是醒。她也不管，只顾自己说话。虽声音压低，但言语中颇有嘲讽之意。
“当初您把奴婢打晕逃走，奴婢还以为您就这么一去不回了。怎么这会子又乖乖回来了？”
千袅扭头瞥了她一眼，复又把头埋入双臂之中，默默道：“你想什么我都知道。就算我回来了，我也不可能去做那种事情。”
“您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么。”沅儿索性坐在千袅身边，“光凭奴婢一人如何敢做这种事？”
听这话，千袅突然抬头瞪大眼睛看着沅儿。沅儿并不理会千袅的惊讶继续说道，“其实您心里也很清楚，只是一直不愿相信，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对此，千袅无言以对。
当琬晔没有按照预定的时间出现，千袅心底就有一个声音告诉她，琬晔不会回来了。可是她凭着和琬晔多年的情谊，一直在找各种理由给自己安心。与其让她承认琬晔抛下自己一走了之，她宁愿相信琬晔有各种不得已无法回来。甚至琬晔遭遇不测也比现在这样让她心里觉得好受。但现实却往往就是那个最不愿面对的。
“是不是这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千袅只觉浑身无力。
“至少最开始奴婢是不知道的。”
“那你是？”
“奴婢也是在公主离开几日后，才看到她留给奴婢的字条。原来殿下她一早就谋划好了。”
千袅扯了扯嘴角，“你那么怕死，我怎么知道这些是不是你自己编了来骗我的。”
沅儿冷笑道：“您可别忘了，最初您和公主谋划掉包的时候，是奴婢一直极力劝阻。奴婢是怕死，但还不至于胆大到敢冒这种欺君的风险。如果当初不是您答应公主的计划，现在您何苦会呆在这儿。不论是让人发现公主私奔还是让您去冒充公主一旦事情败露，奴婢都是死罪。这种横竖都是死的事，奴婢就算再没脑子也不会自己去做的。”
“那你现在不就在做吗。”千袅不屑。
“当初看到公主的字条，奴婢就知道一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没法再回头了。”沅儿叹了口气。
“你说字条，那字条呢？”
沅儿从袖中拿出字条，递给千袅。千袅接过一看，果然是琬晔的笔迹。上面告诉沅儿自己不会回来了，让沅儿拖住千袅无论用什么办法让千袅冒充自己嫁过去。
“不想奴婢跟了公主十几年，忠心耿耿，最后公主却把奴婢推到如此险境。”沅儿说着，眼泛泪光。
“可是我之前也失踪了，万一我也没回来呢？”千袅总觉得琬晔的胆子也太大了，这么要紧的事，却只安排了沅儿一人去处理。
“您以为奴婢不想公主回来吗？”沅儿抹了抹眼泪，“您失踪的时候，他们到处找公主。奴婢就借口让侯将军派人去盛关那边也一起找过，但是什么也没找到。”
“那孟选呢？”
沅儿咬着唇说：“听说根本就没有碰到孟将军，他那几日都不在关内。”
千袅沉默了。如果说沅儿跟着琬晔这么些年，都落得如斯田地，那自己和琬晔所谓的友情，在琬晔眼里或许更不值一提。琬晔，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我的？
千袅只觉得坐着的凳子越来越凉，凉到让她全身发抖。窗外已有阳光射进来，隔着窗户纸照到屋内却苍白无力。不知不觉已入了秋，回来的时候又是凌晨，凉意包围了她全身，沁入她的心脾，当时她浑然不觉。此刻她呆在府衙的内宅，体内的寒气却越来越重，让她有些头晕目眩。
昏昏沉沉中她想起小时候跟长辈们进宫时偶遇琬晔，想到她害琬晔受伤琬晔却只和徽王说是自己不小心，想到她生病琬晔特意遣人来探望，想到她带着琬晔偷溜出宫……过往种种，点点滴滴的信任，让她这次能够义无反顾的去帮助琬晔。只是没想到，这一帮却让自己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实情？”对于眼前的这个人，千袅已经不知道她有几分真几分假。
沅儿起身对着千袅行了个礼，“因为，现在我们已经在衢国，您再也跑不掉了。”
千袅倒吸了口冷气，“沅儿，就算我在这我也不会冒充琬晔的。”
“来不及了，”沅儿平静的说，“公主在宫中本就很少露面，见过她的人少之又少。而这次随行只有奴婢见过公主。奴婢是公主的贴身侍婢，所说之话必然也有些分量。而您和公主年龄相仿、身形相似，连五官都有几分相像。文将军他们按照奴婢说的特征去找，可以说是去找公主也可以说是您。本以为长时间找不到人，上面便会彻查此事，早晚事情败露。谁想老天都在帮我，现在您不但回来了，更已经有很多人都见过您了。现在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您就是徽国的公主琬晔。”
面对千袅的震惊，沅儿面无改色，“奴婢是公主最贴身的人。既然公主把此重任交给奴婢，奴婢也只能尽心做好。如果我们瞒得好，大家都不会死。否则，衢国以此借口为难吾王，奴婢虽死也对不起公主。”
“你就是个笨蛋！”千袅咬牙切齿道。
“笨的是您。奴婢是被拖下水的，而您是自己跳进来的。既然您当初处处帮着公主，如今不如为了公主的幸福安心帮到底。好歹您嫁的也是衢国的王子。按照您原本的身份，如何能嫁给如此有地位之人。”
沅儿不欲与千袅多言，转身开门出去。临走前她高声说道：“衢王派来的嬷嬷过几日便会来教导殿下衢国礼仪。请公主殿下先行休息。奴婢告退。”
开什么玩笑？！千袅对着沅儿的背影愤愤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