伢子怕了,他流着泪望着大肚子的阿凤一步一步离去,奔向了被黑夜淹没的地方。
后来他流落到了普济寺,被长老收留,长老度其法名为“不悔”,让他忘了那一段孽缘。
他以为他能忘掉,却根本无法忘掉。
日日夜夜他都在思念阿凤,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他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顺利产下孩子,孩子是男是女,叫什么名字。但他知道孩子会在何时出生。
长老在一个寒冷的夜晚在山门外发现了哭泣的秦莫,抱回来收养。
看了孩子的生辰八字,他觉得一定是阿凤打听到了他,把他们的孩子放在寺庙外面,所以他一直以为秦莫就是他的儿子。
“莫儿,这么多年我一直生活在痛苦之中,为自己当初的逃避悔恨自责,还不如当初让人抓住,就算点了天灯,也比现在来得痛快!我对不起阿凤,对不起我的孩子。我不是一个好男人,更不是一个好父亲,我这样的人,就活该被点天灯!”不悔紧紧握着梳子,让梳齿扎痛他的手心,他却觉得这样很痛快。
“不悔叔叔,我又何尝不是一个选择逃避的男人!兰花钟情于我,把最宝贵的东西给了我,我却把她忘了!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秦莫突然陷入深深的自责。把头低低埋下,抵着前胸,连呼吸都感觉到一阵阵疼痛。
兰花,你好吗?很希望你能找个人嫁了,不要为我白白浪费了青春年华,不要像你的母亲一样,早生了华发,那样我秦莫真的该死了!
“不悔叔叔,我们明天就去找她们好吧?”秦莫抬起眼眸,坚定地望着不悔。
“那皇太后进香的事怎么办?”不悔为他有些担忧。
“我们如果赶得快些,应该来得及!明天我把事情先交付给古天再走。”秦莫披衣下床,拿笔把各种事情做一个整体规划,哪些需要准备,哪些需要注意的,一一列出。他时而奋笔疾书,时而冥思苦想,时而望着烛光发呆,一直到二更天方上床睡觉。
东方拂晓,天空冉冉升起一轮火红的朝阳。
秦莫和不悔各骑一匹良马,向清水寨而去。
一路上,马不停蹄,日夜兼程,三天的路程仅两天便到达。
秦莫赶往兰花住的地方,只见房屋倒塌,茅屋翻倾,一片狼藉,那还有一个人的影子。
秦莫和不悔傻了眼,她们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山民,那人一句话让他们死的心都有了。
他说:“这里曾经山体滑坡,山洪爆发,十之八九都被淹没了!”
后来看他们心灰意冷,呆若木鸡,又安慰道:“你们去其他寨子瞧瞧吧!说不定活了命呢!”
秦莫和不悔决定分头行动,把附近的寨子分东西打听一遍,不管是否找到,明日太阳落山之前,都在不远处的“苦情崖”下会合。
秦莫奔波于各个山寨,逢人便问:“你见到一个白头发的女子和一个年轻漂亮的叫兰花的吗?”
他们茫然的摇摇头,都说不知。
口干舌燥,腰酸背痛,仍不停歇,失望后,仍是充满希望的奔向另一个山寨。
秦莫的脚底已被磨破,露出脚趾,最后磨出了血泡,但他似乎并没在意这些,只焦灼的望着那些出现在眼前的人,希望有一个会是兰花,哪怕能带来一些她们的信息也行!
结果是一无所获!
站在苦情崖下,他觉得自己是世上最不耻的男人!
一个女人痴痴的爱着他,等着他,他却忽略了她的存在,将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如果她死了,他将一生都不会安宁,受到良心的谴责!
看着渐渐西沉的太阳,他“啊啊。”的狂叫着,四周转来一阵凄厉的回声:
兰花,你在哪儿,你在哪儿,在哪儿,哪儿?
躺在崖下的石板地上,秦莫仿佛看到自己当初从崖下飘落的身影。
是她救了他,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他却把她忘记了。
两行泪从秦莫的眼角流下。
“我会对你负责的。”这是秦莫对兰花说过的话。闭上眼,秦莫心如死灰。
一个温热的东西舔着他的脸,他一睁眼,惊呆了。眼前站着兰花的那条狗黑子。
再转脸,看到了兰花鼓鼓的肚子和含笑的脸,在夕阳的照射下,她的长发发出金色的光芒。
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奔过去,刚想扑过去,又怕碰着了兰花的大肚子,连忙刹住身形,只捉住了她的手。
“兰花,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他捧着她的脸,激动地亲了一下。
“怎么会?我们福大命大,死不了的!”兰花露出阳光般灿烂地笑。
“孩子,几个月了?是我的吧!”秦莫忍不住用手抚摸着她鼓鼓的肚子,有一个地方似乎有小腿蹬了他一下。
“废话!不是你的还有谁?已经六个月了!你自己做的好事难道不知?”兰花瞪他一眼,使劲儿拧了他一下。
秦莫夸张的啊啊大叫,似乎疼得龇牙咧嘴。
“别装了!我能把你捏疼吗?你疼我也会疼的。”兰花倚在他的胸前,露出幸福的微笑。她看着秦莫突然凝住的表情,不由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一个和尚,她悄悄拽拽他,轻声问道:“你认识他?他是谁呀?”
“兰花,他是你爹!”秦莫颤抖着嘴唇回答。
兰花身体一僵,目光更加的惊诧。
原来兰花和阿凤因为泥石流损毁了房屋,就搬了一个地方,在乡亲的帮助下又搭建了一处茅草屋。
兰花的脚步很快,还未进屋,就大叫着说:“娘,快看,谁来了!”
满头白发的阿凤颤颤巍巍从屋里走出来,浑浊的目光渐渐放射出精光,她一下子扑到不悔身边,拉着他的手说:“伢子?你是伢子?你回来啦?”
秦莫和兰花都是一愣,阿凤不会一见到她所爱的男人又恢复了神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