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要我拿来的东西。”东华拿下系在腰上的乾坤囊,放在桌子上:“连着这乾坤囊一起送你了。”
“这可是好东西。”夙珏捏起那看起来只有巴掌大小的布袋子,放到桌子上摆的锦匣里。
却在收回手的途中被东华捏抓了手腕。夙珏没有防备,闪躲不及,生被他捏住了。
“何必……”
“那你又何苦?”东华沉声道,放开了他:“你当年的伤,到今日都不曾完全恢复,梵生戮的反噬太大,我记得我提醒过你不要轻易动用,我也不信你会忘了,我就想你问一句,你又何苦呢?”
“不过小事而已。放心。”
“小事?放心?”东华眉毛一挑:“现在是可以放心,但若是烛照醒了呢?后果轻则化去半身功力,重则神骨尽毁,这也叫小事吗?”
夙珏却笑的云淡风轻,像是事不关己:“不是还剩下这条命吗?”
“你这个笑容,真的像重九说的一样,特欠揍。”东华无奈地皱眉。
“说起重九,他要收个小徒弟,下月拜师,估计请帖过两日就到蓬莱了,你来吗?”
“你把弭,不,容卿衡塞给他了吗?”
“他自愿的。”
“这话可实在不可信。”
“重九他,还是放不下。阿衡虽然身份特殊,但天性善良,她若能好好陪着重九说不定,重九就看得淡一些了。”
“这丫头,不是传说乖张嗜杀、残忍冷血吗?”
“那也只是传说而已……”夙珏微微眯着眼睛,想了想该怎么形容,良久才开口:“她只是个工具。”
东华不置可否,话锋一转:“琉懿公主要回来了、大概就是这几天。”
“这……与我有何干系?”夙珏皱了皱眉头。
“可惜了温罄欢那么一个妙人儿,痴心错付啊!”东华装模作样的感叹道。
他这么说,是因为这位琉懿公主温罄欢心系于夙珏,可惜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夙珏对她这份情可谓视而不见。
这事并非什么秘事,天界大部分都知道。
但温罄欢才貌双全,待人温婉大方、礼数周全,又身份高贵是现天帝亲封的琉懿公主,遂,这闲话也传不起来。
况且夙珏数万年来都不近女色,这么多年因着夙珏那张脸,为之倾倒的女子也不少。
但温罄欢虽平日里脾气看着甚是好,却对这事很是执着。天帝知夙珏没有意思,怕温磬欢失了面子,也煞是为难,将她调到了瀛洲镇守。
这一守,便是四十一二载有余。
东华颇为揶揄:“你说说,她回来,是会死缠烂打呢?还是欲擒故纵?”
“……”
“这位公主是个高明的主儿,大概是欲擒故纵。”不知何时出现的男子穿着一身重紫的衣袍,懒散的摇着扇子。
“高明还会来招惹夙珏吗?”东华瞥了一眼重九。
“自不量力了些。”重九耸了耸肩:“但温磬欢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她可是从离恨天出来的。小心哪个不妨,人家就够了你的魂魄去,坐到了这凌荒冰墟的大殿上。”
“呵。”夙珏笑笑,却并不说什么。眯了眯眼看着外头斜阳西沉,卯日星君踩着祥云回光明宫去了。
冰墟的夜明珠一颗一颗的亮起。
那天边,层云也沾染上了暮色……
翻羽拉着轿子穿梭于云海之间,风携过窗帘子,温磬欢清丽的眉眼挽着笑意,一头乌丝梳的一丝不苟,步摇微微颤动着,浅浅的光芒称着她出彩的脸庞颇为漂亮。
“咱们琉懿公主一回来,这天界又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要前仆后继的堆在涣梦殿前。”鲛华裳调笑道。
“姐姐玩笑话罢。”温罄欢缕了缕头发:“罄欢无才无德,哪里当的起?”
“无才?公主才是玩笑,当年战场上,您可是号称小重舒惹。”
“不敢当。”温磬欢藏在袖中的手紧紧地攥起,面上依然笑的颇为漂亮:“大掌书乃是天资奇才,学富五车,能文能武,我是断然不敢当这小重舒惹的名号的。”
“可惜当年天界不惜才,重舒惹九死一生,却活了下来,现在还当上万巫之首。”
“是啊,现下,可不能叫大掌书了,要称一声巫皇大人才是。”温罄欢似是颇为惋惜。
“自从那件事过去之后,这些年巫族盘踞在罕辞,势力越来越大,同为神族旁系,我们鲛人族可是差得远了。”鲛华裳摇着头叹。
“巫族基业厚实,巫皇身边虽无巫咸,但其余九位大巫都是不可多得的枭才,强盛难免。”温罄欢宽慰道。
“公主玲珑心思,慰勉华裳。”鲛华裳理了理淡粉的袍袖。
“姐姐不如小憩一会儿,瀛洲离天界路途遥远,翻羽脚程再快,也不比腾云,至少还要三日才到。”
“天帝心疼公主,才派这翻羽拉车而行,这车稳得可是不见半丝颠簸,又有仅次于夙珏帝君千度天罡的百天罡护着,令魔族无法侵扰。”
“天帝恩德,罄欢惭愧。”
“主上,到丞铭台了。”外面男子的声音平淡无味,没有半丝波动。
“先停下。”温罄欢道。
“是。”
“咱们先休息一会儿吧,也好让翻羽歇歇脚不是。”温罄欢说着,车就停了下来。她撩开车帘子,天色已晚,星光透过云幕,斑驳的洒在车上,这丞铭台是一处挺大的浮空岛,但靠近神魔之井,又不能确切的说是天界神族仙侣的,遂,只好荒废了去。
“公主当真是菩萨心肠。”
“不敢辱没了梵天的圣明。”
“我下去瞧瞧,姐姐好生休息。”
鲛华裳自小养尊处优,自然是不愿踏足这荒芜之处的。如今温磬欢开口,她也乐的清闲。
丞铭台却是挺荒的,有石板铺着,草木也没长多少。
温罄欢下了车,鲛华裳靠着车,闭目养神。
男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温磬欢身后,颀长挺拔,半边的脸上罩着面具,但另一边也能看出他的五官卓尔不凡,身上穿着普普通通的衣裳,腰间别着一把普普通通的银匕首。
“你看这畜生,是不是比离恨天的那头常在峒泊边的那头好看了许多。”温罄欢抚摸着翻羽的皮毛,翻羽通灵性,自然不满“畜生”的称呼,开始甩头,想把那双手甩下去。
温罄欢手上施法,暖黄的光芒从她指缝间溢出。翻羽立刻安静下来,目光呆滞,甚至顺从的蹭了蹭她的手心,像奴隶一样的讨好,温磬欢唇角勾起一丝笑容道:“我这傀术是不是又长进了?”
“是。”琉影乌缇回答。
“夜还长呢……”温罄欢走到他面前,纤纤手指放在他的眉心,顺着他的鼻骨滑下去,她左眼的瞳绽放出金色的光:“要回去了。”
琉影乌缇垂下眼睫,目光与女子相交,这个人的眼睛,一金一玄,炫目的漂亮,像……像从来没变过。他紧绷的唇角扯了扯。
“回哪里?”
“呵。”温罄欢拥住他:“回我该在的地方。我在的地方,不就是你能回去的地方吗?”
琉影乌缇没有回答,目光放空。
温磬欢放开他,眼瞳渐渐的恢复成相同的黑色。她绕过琉影乌缇,向车上走去。
琉影乌缇站在原地,转过身,追随她的背影。
没错,有你的地方……我都会去,都能被称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