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会,应该留在车子里,然后第一时间救出月下,而不是用龟速挪回报废的车边,浪费珍贵的每分每秒!
“月下!”
因着耳中的轰鸣,祝七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真正喊出声来。却也因着完全听不到回应而彻底慌乱了心神。费劲千辛走回车边的祝七,透过已经变形的车窗,看见的,是扭着头看出来的月下,唇角有浅浅的暗红。
祝七更看见了那完全变形的车厢里,因着冲力而后倾的前支台与车座,将月下紧紧卡住。
“月下,月下!”
祝七疯了样踢打着已经卡死的车门,喊得声嘶力竭。
月下在笑,被血染红的唇轻轻地开合了片刻。
然后,月下笑着闭上了眼。
月下说,星星,再见。
一直目送着祝七与月下离去的盛年父子两个,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沉默着无言以对。不,无言以对的只是盛年。盛僮不过是在用安静的凝视来阐述着自己的心。
后来,还是盛年败下阵来。
“僮僮,爹地说过,山的顶端有惊喜。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乐趣了,跟爹地上去,好不好?”
“那里,有我想知道的真相吗?”盛僮直直看过来,伪装了多年的乖巧扔了个干净。
“如果你希望,那就会有。”盛年笑得有些勉强。“本来,那些所谓的真相,爹地是要给你燕叔叔的,如今来看,倒是要多讲给一个人听了。走吧,跟爹地上去。”
得到确认,盛僮也就不再多废话,自动转了身就先往林子深处钻。跟在身后的盛年,苦笑里有落寞,却也在极短时间里收拾好心情跟着起了脚。
上山的路,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轻松。就如同姗姗来迟的真相,也不如意想中来得甜蜜。颇费了些时力的两人,穿过层层林帐到达山顶时,气喘吁吁里有掩不住的狼狈。突然变得空旷的视野,风大得有些离谱。虽然果真如盛年所言能看到不同寻常的海,甚至还能听到咆哮着的涛声,可因着那猛烈的风,盛僮就觉得,眼睛痛得快要死过去。
就连泪水都像要失控。
所以,只能努力仰了头去看天空,蓝得让人生恐的天空。
“僮僮的母亲,是这个世上最美丽聪慧的人,也是最最善良的人。偶尔看着僮僮那般出色地成长着,爹地就忍不住欣喜。”
盛年在后,似是感慨,更多嗟叹。盛僮却不为所动,扬起的小脸上有了明显的压制。
“我不管她是天使还是恶魔,跟我,没有关系。”
强硬的回话,硬生将盛年刻意营造的温馨气氛毁个彻底。之前还心有忌惮想要努力做爹地眼中乖宝贝的盛僮,如今也有了肆无忌惮的心。努力呼吸确定可以平稳着吐出真正想问的话时,盛僮低下脑袋来对上了盛年的眼。
“我是不是你的孩子。”
半点回旋余地都没有的对话,让盛年噎了好长一段时间。苦笑一声里,宽厚的肩膀倒是先塌了下来。
“就连那倔强,也像得狠了呵。僮僮,你身上流着的……”
稍稍停顿,看着眼前明明紧张到快要忘记呼吸却还兀自坚持的小人儿,盛年一下就觉张口吐露事实的自己,真该被打下十八层地狱。
“不是盛家的血脉。”
像是被干脆的判了死刑,连点缓刑期都没有。盛僮张了张嘴,先掉下来的却变成叠串的泪珠。崖顶上大得离谱的风,瞬间席卷了盛僮脸上的湿腻。有那么一会,盛年甚至觉得自个儿被风尾卷到的脸上,有了小人儿泪花的湿意。
“懂事开始,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努力争做爹地眼中的乖宝贝。我以为,是因为自己不够聪明不够乖,所以爹地才会那么冷淡,冷淡到有时眼中都会有厌恶浮现。”
“僮僮!”盛年愣了一下。“你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厌恶自己的孩子?”
盛僮开始微笑。脸上还有残存的泪湿,甚至眼底还有液体在不断涌出来,可唇角上已经开始有笑真正浮现了。
“对呵,我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爹地会厌恶自个的孩子呢?可是,现在,我知道了,原来,是因为我不是爹地的小孩。一个不是自己的骨肉却被迫养在身边的小鬼,有谁会喜欢呢?”
“不是被迫。”盛年脸上开始有黯淡。“僮僮,能把你留在身边,是我的福气。”
“我爹地,是谁?”盛僮没有因着盛年的话而欣喜一丝丝。“他知道我在盛家?”
“你亲生父亲,是燕来。”盛年幽幽别开了脸。“但是,他不知道,从来不知道,你是他的孩子。你与月下,是亲兄妹。”
“难怪。”盛僮凄凄笑了起来,眼泪却在同一时刻彻底停住。“白爷爷向来疼我宠我,却一直很讨厌你。上次,你在公司遇到逼宫一事时,我去求白爷爷帮忙,月下也在私下里告诉我,有她在一旁帮忙耳语,白爷爷会选择站在你一边。”
盛年脸上有难掩的诧色。
“原来,真的是你在暗处帮了爹地一把。”
盛僮却没有借此邀功的心。默默转了脸望向崖底,依稀瞧见咆哮着的海浪狠狠拍击在礁石上,留下大团的白沫。
“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选在这个地方,说出残酷的事实。
“因为这里,是一切的开端。”
盛年近前一步,大掌轻轻按上盛僮的肩头,不着痕迹里箍住了盛僮的身。
“这里,是你母亲坠下的地方。当年,她费劲气力生下你,然后带着还未出世的月下,从这里,坠入海中。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月下要常常坐在轮椅中,是因为,泡在海水里太久,寒气入了骨。”
话至此,盛年微垂了头,眼底开始生了湿意。
“僮僮,你就出生在这崖顶,月下,生在海里。”
盛僮缓缓仰了头,以怪异的角度怪异的笑对上盛年的眉眼。
“为什么,你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