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饭厅等你。”
转回身,笑到一半的盛年顿时变面瘫。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外的盛僮,赤脚踩在地板上,小脸白成一张纸。
“僮僮。”盛年张了张嘴,居然就不知该说什么了。
“爹地。”
盛僮幽幽开了口,木然地看着厨房内的两位,安静地像是随时要消失掉。
“你亲男人,是因为已经爱上了?”
牛奶在炉上翻滚着,空气却突然变得冷甸甸。大家都丢掉了舌头。
后来,还是盛年先回了神,张了张嘴用干巴巴的嗓音说,啊,僮僮,你也起很早呵。
硬逼出来的话,作用为负数。
盛年只拿木然的眸子看着两人,然后木然地开了口。
“牛奶沸掉了。”
然后,就木然地走了。
尴尬地沉默着。
“僮僮!”
后知后觉的盛年,总算找回点为人老爹的自觉,急急喊一声后就追上了楼,追来的却也只是硬邦邦的一道门。
“僮僮……”
死瞪着将自己拒之僮外的门,苦笑着的盛年忽的就有了种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的错觉。向来都是自个儿忽视别人,突然被人忽视了,感觉还真是有说不出的怪异。
更何况,忽视自个儿的,还是自个儿的宝贝儿子。
真有遭天谴的感觉。
也就在盛年认真考虑是下楼拿钥匙还是干脆一脚踹开门时,厚实的门倒是自个儿幽幽开了来,门后站着个同样幽幽的盛僮,手里还死死攥着个方形的盒子。
“僮僮,听爹地解释。”盛年笑得勉强。“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燕叔叔在去年圣诞时送我的礼物,其实应该送给爹地你更适合。”
盛僮边冷冷说着边把手里东西硬塞进盛年怀中。下意识接了盒子来看,居然是全新未开封的小雨伞?
盛年脸绿了。
“燕来送你避……”
“砰!”
偌大关门声硬是卡死了盛年剩下的半截话。这种时候,什么涵养什么风度什么不要吓坏小孩子统统都去见鬼好了,盛年再也忍不住,一边举了拳头砸门的光景里顺道揉烂那盒该死的小雨伞。
“僮僮,开门!”
“僮僮已经死了。”
门这边,一滩烂泥样滑坐在地的盛僮,蜷缩起身后脑袋狠狠插在膝间,不理会被砸得山响的门,也不管开了闸的泪。满腔子都是极度的自我唾弃,谁有心思去管爹地是不是爱男人?
就是爱上帝也无所谓。
什么都无所谓了。
有所谓的,是软弱到令人作呕的自己。怎么会差劲成那样呢?明明厌恶那个该死的保父到极点了,居然还会做出半夜躲进那人怀中痛哭的滑稽事。明明是敌人呢,居然就能傻乎乎地忘了两人的敌对身份,反倒对那人生出一丝丝的依赖。
甚至,昨儿夜里迷迷糊糊中还在想,以后家里多这么个保父也不是太差劲的事。
哈,哈,哈!
会那么想的自己才真正是蠢到无可救药。
“盛僮,你是白痴。”盛僮咬紧了牙,一字一句地自骂。
砸门声却在这会慢慢小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盛年略带犹豫的嗓音。
“僮僮,我要跟祝七出去一下,你乖乖等在家里。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是,是,顺便用掉那一盒小雨伞。盛僮恨恨,第一次痛恨起家里隔音差劲的木门。也或许真是已经迫不及待,话说完的外面就没了动静。下意识摒了呼吸甚至忘记哭泣自唾那码子事的盛僮,竖起耳朵来听了半晌,没动静。
走了居然真就?
好,真是好。盛僮咬牙,摇摇晃晃起了身,又面带厌恶地瞅了一下地上还蛮明显的一滩水渍后,狠狠一脚跺在地上。
“都走!”
可惜,这种时候,已经没有听众再围观他盛僮的满腔怒意了。
前一刻还发誓死都不开门,这时,自己却也忍不住悄悄拉开一条缝。心里在念叨着,不是看有没有人在外面,也不是盼爹地装作走掉其实还躲在门外。只是要确定一下,对,确定一下。
结果?
还真是百分百确定没了人。
于是,盛僮又一脚踹上了门。
“可恶!”
其实,并不是第一次一个人留守在这死气沉沉的房子里。从小到大,不知有多少个日夜,空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自己的存在,对着空气说话都是多余。可是,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空得教人心慌。
从前房子空,心里还有念想,爹地早晚会回家,回来后自己就不孤单了。
可如今,爹地还会回来没错,却是为了那个叫祝七的保父。
原来多余的变成了自个。
这么想着,盛僮忽然就觉得,再留在这个家中的自己真的已经无耻到了可敬的地步。觉得一刻都不能再呆下去的盛僮,噙着眼角那一点泪珠就迈开了步。走,走得远远的,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
然后,走了十步。其实大可以一鼓作气走出盛家的,偏就在路过书房时听到了可疑的声响,像是瓷器被扔到地上的碎裂声。房子明明已经空掉,唯一会喘气的生物就是他盛僮,书房里不可能有第二只存在。也不觉会是地震的影响。可是,还是有清晰的声响传了来,古怪。
里里外外都是古怪。
几乎是第一时间推开书房的门,安慰着自己只是为确定不会被小偷闯进来的盛僮,一眼瞧见的是半倚在书桌前的祝七,腿抖得像筛子,脚边落下满地碎片。
该死的。盛僮心里暗骂,那是爹地最喜爱的镇纸。
“爹地说要带你出去,你怎么还会在家?”就算是小鬼也知道,小雨伞一个人用不到。
祝七似乎很是艰难地才能转了脸过来,纤细的颈子颤啊颤的,看得盛僮胆战心惊。
总觉,一个不小心,那人的脑袋就能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