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终于可以说话了,憋得我好累啊。”冠子喜淡淡一笑。
李暮雪俯下身子,白皙的玉手在泥土里不停地挖。
一把,一把。
她的泪水模糊了双眼。
“你……你答应……过我,说你不会死的!你怎么可以这样……”
嘀嗒。
嘀嗒。
一颗颗泪珠从她的脸上滑落。
滴在土上,渗进泥里。
“没有用的,中了我一拳,又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怎么可能还活着。”冠子喜淡淡道。
“你住口!”李暮雪怒道。
被她这么一喝,冠子喜面色一沉,道,“好好,你继续说,现在他死了,下一个就是你了,你有什么话要说,赶紧说。”
李暮雪没有理会他,手上依然不停忙活着。
渐渐的,庄无心的身子已经露出半截。
“你说不说?!”冠子喜大喝一声,手上红光大涨,隔空朝着李暮雪身旁的大树就是一拳,拳气摸到树皮,瞬间在树身上撕开一个口子。
咔嚓一声。
大树拦腰折断,粗壮的树干铺天盖地而来,眼看就要砸到二人。
李暮雪向后一退,抄起寒霜,剑起,树木成灰。
“看来武功不错,你的话,估计够我玩五个回合!”冠子喜兴奋道。
李暮雪不予理会,她现在只想着一件事情,把庄无心挖出来!
但冠子喜可不给她这个机会。他凝气俯冲而下,淡淡道,“就算你是女的,我也不会手下留情!该死的终究要死!”
冲到一半,突然他停了下来,脸上扬起一丝阴冷的笑容,似乎想到了什么。
“既然你不陪我玩,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冠子喜一拳打在地上,爆炸的拳气在地下肆意扩张,李暮雪将寒霜插进土里,体内息流涌动,一道冰墙渗入土中,拦下气波。
冠子喜微微一笑,落到地上,先是朝着她隔空挥舞几拳,李暮雪催动息流,单手祭出一道寒冰符阵挡在身前。凛冽的拳气有如万马奔腾般呼啸而来,只听见砰砰几声闷响,拳气重重地砸在冰面上,势虽大,但显然力道有些单薄,拳气触冰即消,扬起一阵尘雾,丝毫没有方才打在八卦符阵上的那股狠劲。当她还在疑惑之时,身后的土地突然轰的一声炸裂开来。
原来,那声势浩大的几拳只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后面的庄无心。
她心一滞,回头望去,正如她想的那样,黄泥漫天,原本凹陷松散的土地成了大坑,坑中央还掩着他的半片衣角。
天地在这一刻没了颜色。
她的心很沉。
沉到深渊。
沉到谷底。
沉到怕是再也浮不起来了。
又是一阵拳气袭来。
还是刚才的力道。
还是刚才的气势。
只是抵挡的人心已碎了。
砰的一声,李暮雪向后退了几步,震倒在土堆中央。
一丝殷红的鲜血从她嘴角流出,可她不在乎。
苍白的手在空中颤抖,慢慢地接近那抹衣角。
抓住的瞬间,一股微风袭来,竟将它直接吹起。
白布在空中飞舞,犹如他的灵魂,在向她挥手告别。
那真的只是一片衣角。
也仅仅是一片衣角。
那他人呢?
他去哪里了?
此时此刻,她的心,应该永远都回不来了吧。
报仇?
能让他回来吗?
若是现在追上去,或许还能在黄泉路上看他一眼吧。
啪嗒。
啪嗒。
一阵脚步声传来。
冠子喜走到她身后,抬起手。
李暮雪也不回头,她能感受到,头顶一阵强大的力量正在汇聚。
她闭上双眼,安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当知道再也见不到他的那一刻,李暮雪的世界也就崩塌了。
“受死吧!”冠子喜大喝一声,对着她的头顶,血光闪烁,一掌凌空落下。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
扑通。
二人的心跳漏了一拍。
李暮雪睁开双眼。
大地在颤动。
狂风在呼啸。
他们脚下的土地,似乎埋藏着一股力量。
一股狂躁不安的力量。
一股令人恐惧的力量。
扑通。
是心脏在跳动。
也是暗流在涌动。
劈下的血掌在此刻落得很慢很慢。
慢得好像已经静止一般。
不是他不用力,他用力了。
但是没有用。
在他面前的。
是一股更强大的力量。
那股力量挟持着他,阻止着他的手向下挪动。
砰的一声巨响,李暮雪身前扬起一阵尘土。
一道紫光在二人面前闪过。
一滩鲜血便在空中飞洒。
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人知道。
眼前只有这飘荡的鲜血。
而这又是谁的血?
尘雾散去,那地上站着一个人。
那人的身形,李暮雪从未忘记,正是庄无心!
他的头发是紫色的。
他的眼睛也是紫色的。
背上负着天琞。
他的手上,抓着一只手臂。
这只手臂,正是方才冠子喜劈下的那只手臂。
那空中飘荡的鲜血,也无需多言。
“啊!!!”冠子喜应声跪倒在地。
他的另一只手捂着肩膀,脸上表情痛苦不堪,无论是谁,折了一条臂膀,自然也是笑不出来的。
“你!”冠子喜恶狠狠地盯着庄无心,心中的怒火难以言喻。
庄无心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现在的他和之前相比,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从他身上。
感觉不到一丝温暖的气息。
有的只是冰冷的杀意。
他五指紧握,冠子喜的手臂连同血甲在顷刻间化为灰烬。
紧接着,他把手摊开,伸向冠子喜,做出一个索要的动作。
冠子喜一脸疑惑,心想这是要干什么?
庄无心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眼前紫芒一闪。
待冠子喜反应过来,另一条手臂已在庄无心的手上。
前方又是一声惨叫。
伴随着这痛苦的嘶吼,庄无心不紧不慢,轻轻地将他的手掌打开,取下八卦杖,插在地上,而那只手臂,他看也不看,掷向空中,一道剑指,化作风尘。
结束了吗?
不,还没有。
他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冠子喜。
每走一步,对于冠子喜来说,都是煎熬。
失去两条手臂的他,如今还能做些什么。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
待到庄无心走到他的面前,他猛的抬起头,原本紧闭的刀疤左眼突然睁开了,一道血光从他眼里发出,射向庄无心,一旁的李暮雪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便看见庄无心往后一仰,飞出三丈之远,摔在地上。
“无心!”李暮雪飞奔过去,扑倒在他身上,只见他双目紧闭,身上没有一点儿伤痕。
没有受伤?她心中疑惑。
“哈哈,你不是很厉害吗?中了我弑神眼的感觉如何啊?!”冠子喜狂妄地笑着。
李暮雪转头看向冠子喜,他的左眼流淌着鲜血,瞳孔与右眼不同,泛着绿光,闭合成一条线,这样的瞳孔她见过,那是蛇的眼睛。
“来啊,来杀我啊!你不是很厉害吗?!看你这样子,估计是站不起来了吧!”这绝地反击,令他有些兴奋,也有些疯狂。
“你这卑鄙小人!竟敢偷袭!”李暮雪怒道。
“偷袭?哈哈,这是我听过最可笑的笑话了,你当这是在比武吗?啊?!在这世界上,从来就只有生与死,你们正道中人比武的那一套,只是假把式而已,得了第一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死?还不是死!哈哈!能杀死人就行,管它用什么方式!”冠子喜笑道。
“你……”
话还没说出口,这时,身旁的庄无心站了起来。
“你没事吧?”李暮雪轻抚着他的脸,柔声道。
庄无心并没有理会她,而是朝着冠子喜走去。
他先是一愣,随后左眼不停地射出血光。
二人之间,一道道红光穿梭其中。
庄无心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径直向前走。那弑神眼射出的血光撞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伤疤,也没有红印,而是立刻融入他的体内。
血光还在继续,鲜血也在流淌。
但他的脚步,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此时的冠子喜有些慌了。
“螣鳞!你还不出来!”
在他的身后,显出一道绿阵。
一只人形妖鬼从里面走了出来。
嘶嘶。
伴随着这声轻响,那妖鬼张开嘴巴,吐出信子。
看来这是一只蛇鬼。还是一只男蛇鬼。
“就是他?”螣鳞望着庄无心,问道。
“对,是他,杀了他!”冠子喜惊恐道。
“你可是好久都没有喊我出来了呢。你要怎么补偿我?”螣鳞看着他鬼魅一笑。
“你?什么意思?!”冠子喜问道。
“比方说,献出你一半的生命力给我,我就考虑帮你杀了他!”螣鳞吐着舌头,边欣赏着自己的手,边说道。
“你!你这是趁火打劫!”冠子喜怒道。
螣鳞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现在这么虚弱,我要杀你,可是易如反掌啊,哈哈,为了杀他,你贡献一点生命力怎么了?况且,我吸收了你的生命力,功力会大涨,杀他也就更简单了!难道你不想快点结束?!”
冠子喜犹豫了一会,但看着庄无心步步逼近,一咬牙,点了点头。
在侧的李暮雪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叹,这便是妖魔,这便是鬼怪。
没有人性。
没有感情。
只有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