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水,你过来!”,不等沈三水开口说话,沈耿便一脸严肃的把他唤了过去,“你刚都听明白什么了?”
即使拥有着一个成年人的心智,在听到沈耿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还是愣了一下,然后很自然的摇了摇头。有些事情,他并不想表现得太过火,在他看来,偶尔演演戏也是一件很过瘾的事情呢。
沈耿之所以会这么问,主要是因为他对自己这个宝贝儿子的早熟倾向有些好奇。沈三水在芙蓉斋门口讲评书的事儿,他堂堂一个知县大人又怎会不知道,虽然不明白一个小孩儿的脑子里为什么会突然生出那么多奇异的故事来,他还是为自己的儿子感到几分骄傲。
“平原县的柳知县是个什么样的人?”,沈三水突然用半天真半认真的语气问了一句。
这次就轮到沈耿发愣了,心中开始嘀咕到:刚问你都听明白什么了,你还一个劲儿的摇头,现在又问出这么个不像是小孩子应该提出来的问题,真是有些伤脑筋!
“柳怀仁这个人,一心为民,两袖清风。”
沈耿的回答虽然很简单,但是答得很真诚,语气和表情中都充满了对那位柳知县的尊敬,看来那位平原县的知县大人必定是个大大的清官。若是论起清廉,这位清河县的知县大人就要差远了,沈耿任职数十年来,虽然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鱼肉百姓的恶事,为清河县的百姓也做了不少好事,但是那些奸商的银子却也是没少收。
沈三水对自己这位老爹的评价就是:“既做了婊子,又想立牌坊,这两全其美的事儿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说白了,他并不反对老爹收人家银子,毕竟沈府这么大,养了大大小小一大堆的下人,若是光靠七品知县一年里的那点俸禄,估计熬不过一个月就要大裁员了!最重要的是,自己的零花钱也就没了来头。
“既然柳知县是个好官,为什么还要把坏事往人家身上推?”,沈三水这个问题自然是故意提出来的。
沈耿没有回答,用干枯的手指捋了捋灰白色的胡子,有些伤神的回到:“你爹只不过是个为上边办事的小人物,有些事儿,再不情愿也得腆着老脸去做!”。他这话说的很无奈,沈三水也听得糊里糊涂,最后屋里的气氛竟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他立马找了个借口跑了出去。
无论哪个世界,都是一个很复杂的空间,沈三水来到这个世界才不过两年半的时间,虽然他一直很努力的去认识这个世界,但是这种认知是有局限性的,出了清河县,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以后必定会走出这里,走向更远的地方,至于有多远,那得看他自己。
典使赵猛当天晚上就快马加鞭的赶去了平原县,陈不二那边也很有效率的做着安抚家属的工作,沈耿虽然一直呆在沈府,但是整个一夜都没睡好。唯有沈三水倒是心宽得很,把头往丫鬟香玉的怀里一钻,呼呼大睡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一大帮百姓就将沈府大门堵得水泄不通,沈三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从香玉的柔暖怀抱里挣了出来,想象着此时门外是何等壮观的情景。
在前世,他遇到过不少这种情况,比如政府不作为、医院医死了病人、学校弄丢了学生,且不说责任究竟归谁,受害的一方总要先雇些亲朋好友去政府、医院、学校的大门口堵上几天。
现在沈府大门也被人给堵了,归根结底,还是陈不二办事不力。一般情况下,死者家属受安慰的程度跟得到的银子是成正比的,陈不二若是肯多支出些银子,估计这些“刁民”就不会来闹事了,至少不会有这么多人来闹!
在前世,遇到这种事儿,沈三水必定会凑上去看个热闹,但是今天这情况就不一样了,毕竟这次被堵的是自家的门。他利利索索的套上一件短衫,脸都没洗一把就冲着前院跑去,床上的香玉被迫也拖着睡意追了出来。
此时沈府的大门早就被家丁给杠上了,外面的吵闹声一直没停,院子里看不到沈耿的影子,只有钱管家在紧张兮兮的安排着府内的防卫部署。沈三水的突然出现自然是吓了大家一跳,如此紧急时刻,这位小少爷竟然跑到前线来了,若是出个什么意外,他们这些下人可是要受重罚的。
“外面有多少人?”
钱管家知道这位小少爷虽然调皮,但绝不是个胡闹的主儿,立马回到:“有一百多号人呢!”
“死了七名衙役,怎么才来一百多号人!”
听到小少爷竟然说出这样的话,那钱管家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脑子也有些蒙,“小少爷赶紧回去吧,外面的人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说不定等会儿就冲进来了!”
沈三水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确实有些混账,亏是没让老爹听到,否则必定要骂自己这个瞎捣乱的熊孩子。
“衙门那边的人还没来?”
“老爷已经派人去知会了,估计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赶来!”,钱管家越来越纳闷儿了起来,自家的这位小少爷为什么总会说出一些意料之外的话,而且那语气也总是跟他的年龄不太匹配,像是自己的同龄人一般。
“赵叔什么时候回来?”
“听老爷说,如果顺利的话今晚就能赶回来。”
“要是不顺利呢?”,他再次把钱管家给问住了,不过他这句话没有别的意思,准确的说就是没有意思,纯粹就是犯了一下嘴贱的毛病。
这时香玉终于追了出来,一把就将他给抱了起来,也不管这位小少爷同不同意,扭头就往后院走,沈三水也不反抗,任由她把自己放在香怀里揉虐,心想反正自己也不吃亏。
衙门里的官差还是很准时的,刚好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就带着家伙事儿把沈府给保护了起来。听到外面的动静小了下来,沈耿才从书房里走出来,愁眉苦脸的让管家把门给打开了。
知县大人一出来,那些闹事儿的百姓就又亢奋了起来,尤其是站在前排的几个中年妇女,嘴上的功夫还真是了得,大呼小叫的不知在说些什么,总之就是想要表达出自己的不满,至于是不满于衙门送去的安抚费太少,还是不满于衙门对这件事情的重视度太低,反正这些人里面是心怀各异。
沈耿没说几句话就又进了院子,沈府大门自然又被关上了,几十名佩带腰刀的衙役将沈府大门挡了好几层,与百余名“刁民”对持着。
就在这时,沈府的后门开了一条小缝儿,一个家丁隔着门缝儿朝外看了几眼,然后迅速的把门给开了半扇,外面的陈不二更是动作敏捷,身子一侧一扭就闪了进来。他后脚刚一进来,家丁就把门又给杠上了,两人就像是在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似得。
陈不二进了沈府,直接奔着书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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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家赔了多少银子?”,沈耿的脸色依旧黑得跟烟囱似得。
“一户五十两,家里有老的多加十五两,有小的多加十两。”,陈不二汇报的很仔细。
“这也不少啊,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来闹事?”
陈不二连头也没敢抬,只是默默的站着,只听沈耿接着问到:“州府里来信儿了吗?”
“大人,送信的昨天晚上才出发,最快也要今天晚上才能赶到陈州。”
看来沈耿真的是有些糊涂了,不知是因为年岁大的缘故,还是因为被那些闹事的百姓吵的。
清河城里的所有人都希望这件数十年不遇的大案赶紧侦破,但是唯独沈三水不这么想。一是他觉得这件案子的复杂程度远非一般的小案能比,二是他也想当一次“名侦探柯南”,凭借前世对港澳警匪片的热衷,他很有自信自己能够在这件案子里发挥很大的作用。
当晚,赵猛顺利的赶回了清河城,来了一趟沈府之后,紧接着又带上数十名衙役出城去了。想必平原县那边已经商量妥当,他带这么多人马也开始着手调查了。
可是刚到第三天,这批人马又返了回来,因为陈州府来了信儿,信上只有短短三行字:“此案涉及官粮官差,非同一般,州府亲自着手查案,清河、平原两县衙门不得干预插手。”。信是知州大人亲笔,印是知州大人亲印,清河、平原两县只有从命的份儿。
闹事的百姓每家又多拿了十两银子,这才肯息事宁人,纷纷回家办理白事去了。闹事儿的一走,沈三水的行动就不再受到限制,在府里憋了整整两天,差点就把他憋出病来。
他和石头两人在芙蓉斋碰了面,石头按照他的吩咐,成功的把水泥给磨好,用包药的黄纸裹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人发现。石头打小就跟着他爹学磨药,这手艺确实不错,水泥磨得比面粉还要细腻几分,沈三水心里自然高兴,把纸包往怀里一塞就奔回了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