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绘意抬头看去,只见熙元帝赤金龙袍,目光有神,步履稳健,与其并肩而来的顾皇后妆容精致,姿态雍容,颇具母仪天下的皇后范儿。
顾皇后一身红色牡丹绫锦长裙逶迤曳地,裙摆处金丝绣成的凤凰凤凰栩栩如生似要振翅而飞,腰间环佩叮当作响,乌云堆成的流云髻簪着一朵娇艳的象征富贵的牡丹,还有那金灿灿的发钗,差点没晃花她的眼睛。
苏绘意禁不住吐了吐舌头,这顾皇后也太不低调了,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是后宫之主似的,上次见她,她也没像这次打扮得像只花孔雀呀!
然而,外表光鲜的顾皇后内心的苦楚哪里是苏绘意这个未经历多少事的丫头片子体会得了的。再怎样打扮保养,她也掩盖不了自己已成半老徐娘的事实,帝王多情,有的是年轻美貌的女子供他选择。这不,前些日子瑾贵妃竟让她二八妙龄的表妹入了宫,皇上日日宠幸,封这个女子做了如婕妤。她已看惯了帝王的薄情,对宫里多一个还是多一群妃子已经不再如最初那般介意。偏偏就是有人不让她安生,在偌大的后宫能够有资格跟她争斗的也只有长宠不衰的瑾贵妃了,如今她没怨瑾贵妃又给皇上塞女人,瑾贵妃倒是带着那个刚刚被册封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如婕妤到她这里耀舞扬威起来。
她能稳坐皇后的宝座这么多年,自有她的一套秘诀,其一就是在必要的时候以绝对的气场压倒对手,宣告自己的地位,整个洛锦能和帝王比肩的也只有她一人而已。这不,余光瞥见席间坐着的嫩黄宫装女子正在恨恨地绞着手中的丝巾,她唇边不禁绽开得意的笑,就一个小小的婕妤,跟她斗,真是自不量力。
瑾贵妃自然也瞧见如婕妤的小动作,低声斥责道:“别这么小家子气,还没到最后呢,且让她先得意几日。”
瑾贵妃银牙紧咬,恨恨地想,这些年怎么斗也斗不过顾皇后,不过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将顾皇后狠狠踩在脚下了。她不屑地扫了如婕妤一眼,真是个蠢笨的女子,被她利用了都不知道,还真以为她是要将她带进宫一起共享荣华富贵和帝王荣宠呢。
那厢熙元帝已和顾皇后在上首落了座,熙元帝说了一番话后,吩咐大家不用拘泥,便有歌舞上来表演。苏绘意一边忙着应付着眼前各色点心一边和苏画情说些闲话,手边有人递来一盏茶。她接过来就喝,心里还想这是谁如此贴心,她正有些口渴呢。
一抬头便瞧见是云霄寒坐在她身边,正一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她,她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伸出手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云霄寒摇摇头:“你这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是平南王府亏待你,不让你吃东西呢。”
“宫里的点心比较精致好吃嘛。”苏绘意嘟着嘴说道,怎么听他都像是拐着弯在说她爱吃,一抬眼瞧见对面席上几个妙龄女子含羞带怯地望着他们这边,她便冲他笑开了,“你这都娶了我,不还是照样招蜂引蝶,祸害人间。怎么,我就那么不让你满意?。”
云霄寒一笑:“她们春心萌动与我何干,有人觊觎你的夫君也就是我,你都不吃醋?”
“那有什么好吃醋的,于她们来说,你是珍是宝,与我而言,你却是歪瓜裂枣。”说完,苏绘意自我感觉很好,难得这么押韵。
“你见我如我这般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歪瓜裂枣吗?”云霄寒邪肆一笑,贴近了她耳畔轻声问道,“我怎么感觉你很满意我这歪瓜裂枣做你丈夫呢,瞧,耳朵都红了。”
正当他俩以他们独有的方式打情骂俏之时,杨琉景这一个忒没眼力见的人猛然插话进来:“霄寒,你俩有多少悄悄话回家关起门来说个够,走,我们喝酒去。”
被打扰之后,云霄寒不愉快地瞪了他一眼,杨琉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说道:“那个,我先到那边等你。”说完便灰溜溜跑到云希远和许纪轲那里,云霄寒便也起身坐了过去。
苏画情正和雪阳公主说话儿,苏绘意环顾了一眼四周,觉得没意思,正想好好看看歌舞表演,却忽见场面混乱起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就听见有人喊:“有刺客,护驾,快护驾呀!”
尖叫声此起彼伏,躲的躲,跑的跑,苏绘意怔愣间被苏画情拉起来,“意儿,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倒是一旁的雪阳公主还算冷静,一边护着苏画情一边避开混乱的人群,急声道:“意儿,护着你姐姐,她是有身子的人,可不能被撞到磕到。”
苏绘意忙不迭地点头,正要挡在苏画情面前,却被持剑的一个舞姬撞倒,她挣扎着要在众人纷乱的脚下爬起来,却不想这时一把泛着寒光的剑正直直向她刺来。
她一心一惊,这群刺客好生没有道理,不去刺杀关键人物,倒来拿她这个小喽啰来开刀,望着眼前越来越逼近她的利剑,她一时失了所有反应,竟望着刺来的剑不躲也不避。
“意儿,小心!”同样的一句话,同时说出来,却是来自三个人,分别是云霄寒、许纪轲、风无隙。
此时,云霄寒正和云希远挡在熙元帝和顾皇后的身前与刺客过着招,虽然能分出些许精力注意一下苏绘意是否安全,却在她真正危险时不能分出身来,率先冲到苏绘意面前为她挡去刀剑的是许纪轲,那一剑刺在了他的左臂。
而此时受着同样威胁的苏画情看到这一幕,愣住,甚至连已逼近她颈项的利刃都不在意了。她只觉得心里很苦,她还怀着他的孩子,就在方才她还为这事万分喜悦,可是在同样危险的境地,他没有管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只是一心扑向意儿,不停地问意儿有没有事,是不是被吓到了,甚至连他自己手臂上的伤都不在意。
她又一次输了,输给了她这个什么都不如她的妹妹。在父亲心中,她比不过意儿,在丈夫心中,她仍旧是比不过意儿。谁能来告诉她,这是为什么?苏画情眼睛一闭,眼角滑下一滴泪,她该怨谁,又该恨谁?
好在杨琉景及时打落逼向苏画情的利剑,救了她,这是御林军也已经赶来,制服了刺客。可惜这群刺客都事先服了死药,没等问出谁是幕后主使,刺客便毒发身亡。
熙元帝大怒,宫中宴会时献舞献歌的舞姬和歌姬都是宫中训练出来的,有着严格的管理和检查,刺客能够混入其中的机会非常小,像这一次全部都被刺客替代的更是很不可能的事情,然而,这样不可能的事情就在他眼皮底下发生了,还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
“御林军都是吃白饭的吗?”熙元帝气得胡子一颤一颤的,指着刺客的尸体问道,“此次宴会是谁负责检查这些献舞的舞姬?”
“回皇上,是管理这些舞姬的李公公检查的,但是刚才有人来报,李公公……已经死了。”
又是杀人灭口,死无对证?熙元帝眉头皱得老高,思量再三,便将彻查此事的任务交给了云希远。熙元帝受了点惊吓,顾皇后却是被吓得不轻,便早早回了寝殿,众位妃子大家小姐等也受了不少惊吓,得了皇上的允许便早早离开,这场赏菊宴也就此草草收了场。
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的苏绘意望着许纪轲被血染红的半只衣袖,惊呼一声:“好多血!”在眼睛里直打转的眼泪便落了下来,她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捂许纪轲流血的伤口,一边哭:“轲哥哥,你流了好多血,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许纪轲苍白着脸冲她笑笑,示意她安心:“只是小伤,没事儿。”
“意儿,你让开,我来给许将军检查一下伤口。”风无隙这么一说,苏绘意才反应过来,身边就有一个神医,她心里一慌乱,竟给忘了。
直到风无隙给许纪轲检查并包扎好伤口,苏绘意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一偏头瞧见面色惨白的苏画情,她只道姐姐也是被吓着了,又加上担心轲哥哥的伤才会如此面色不好,便安慰道:“姐姐,已经没事了,轲哥哥的伤也没什么大碍,你不要太过于担心了……”
谁知,苏画情没等她讲话说完,便面无表情地木然走开,甚至没有关心过许纪轲一句。许纪轲望着她的漠然神情,便知道自己又一次伤了她的心。但是在看到苏绘意危险的那一刻,他的眼睛里便再也看不见其他,脑子里再没有其他反应,只是凭着本能挡在她面前,那一刻他忘记了同样处于危险境地的还怀着他的孩子的妻子……
暗自轻叹一声,许纪轲挣扎着起身去追苏画情。苏绘意愣了一愣,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风无隙只看了一眼便了然,也轻叹了一生气,扶着她的肩膀问道:“你没吓着吧?”
“我还好。”苏绘意撑出一丝笑,方才那一幕差点没把她吓死,不过该关心她不该关心她的都来关心了她几句,怎么最该关心她的到现在还没见人影儿?她下意识地拿目光去搜寻,看到云霄寒是差点没气吐血,只见他望着地上的死尸若有所思,还不时和云希远说着些什么。
云霄寒敛眉沉思,到底是意外还是巧合,这次宴会云希漠不知为何没有来参加,偏偏就出了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