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我们还转吗?”朦儿看看已经高高挂起的太阳,有些担忧滕鞥琪的身子。
滕鞥琪却依然很有兴致,道:“不是说绕府一圈吗?现在还没转全呢,怎么能回去?”久未出琪园的门,这几天他的精神又好得很,当然不能放弃这大好的机会。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府邸,他其实已经熟得很了,可是现在观赏起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不知道,这里的一草一木,他还能看多久。
见滕鞥琪坚持,朦儿也没有反对,只得推着他继续前行。
“大少爷,那边好像是二娘的幽琬阁呢。”朦儿指指那一排湘妃竹围绕的小宅院。
“是啊,自打我病了以后好像很久没见过二娘了,不如我们去探望探望她吧。”滕鞥琪提议。
“好啊。”朦儿点头。自她进了滕府,似乎也就在正堂敬茶的时候见过幽琬蝶,不过她那我见犹怜的样子倒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知为何,朦儿对这样的人就是没有抵抗力,幽琬蝶如此,滕鞥琪也是如此,也许是,他们都太像她当初照顾的那位夫人了吧。
轻扣幽琬阁的门,开门的是一位老妪。
“大少奶奶?”那老妪显然认得朦儿。
“胡嬷嬷,我们来见二娘的。”滕鞥琪似乎和那位老妪熟识。
“哟,大少爷,您怎么来了?”胡嬷嬷惊喜交加,“不巧了,二夫人和小雨出去了,多半啊,去了楚园了。”胡嬷嬷语中竟带着一丝唏嘘之意。
滕鞥琪忽然沉默了,眼神有些飘忽。
“楚园?”朦儿有些不解地看着两人,这滕府她每日走,也知道这里过去不久有个园子就叫“楚园”,不过听下人们说,这园子不住人,她当时还奇怪,好好的园子怎么就不住人呢?可是再往下问,那些人便不肯再告诉她什么了。那么现在,幽琬蝶带着小雨,去一个没人住的园子里做什么?
“海棠,我们去看看吧。”滕鞥琪幽幽地说道,像是在叹气。
“好。”朦儿见他的神色凝重,不敢问什么,调转了身子,推着他往楚园走去。
楚园,离幽琬阁不远,可以说,几乎就是对门。
那园子很气派,仔细看,与琪园的结构有些类似,大小也差不多。外面看上去,很是整洁,里面也是树荫焕然。这园子虽然没人住,可是却一点没荒废,可这么好的园子,就这么让它空着,实在是有些可惜。
远远地,便看到楚园洞门打开,可以看到里面有两高一矮三个人影,正是幽琬蝶和娴小雨,而那矮一点,竟是那天朦儿无意间看到的娴小雨的儿子。那个叫天赐的孩子。
“海棠,我们先别进去,在门外看看吧,别让二娘她们发现。”滕鞥琪到了楚园门口却有些迟疑了起来。
朦儿依言,将他的轮椅停在楚园前方的一颗树底下。这里,晒不到太阳,又可以看到园内的情况,而且有树挡着,园子里的人又看不见他们。
“二夫人,回去吧。”说话的是娴小雨,担忧地看着她满脸忧愁的主子。
“唉……”幽琬蝶看着天空,一声长叹。
“二夫人,都过去那么久了,别想了。”娴小雨劝道。
幽琬蝶用手摸了摸天赐的头,叹道:“十二年了,也不知道他在外面过得怎么样,一个十岁的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得受多少的苦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二夫人,别想那么多了。”娴小雨扶住幽琬蝶的手,“二少爷,他没忘记有您这个娘,迟早还是会回来看您的。”
“是啊,二夫人,娘天天晚上都帮二少爷祈祷呢,二少爷一定会回来的。”旁边的天赐忽然开了口,看着幽琬蝶,乖巧地说道。
幽琬蝶的嘴边终于有了些笑意,摸摸他的头,道:“真是个乖孩子,小雨把你教得真好……”
屋外的树荫下,滕鞥琪忽然拍拍朦儿放在轮椅上的手,道:“海棠,天热了,我们回去吧?”
朦儿正看得入神,半晌才回答道:“哦,好……”
“嗯……那个……大少爷……”路上,朦儿张嘴想问。
“海棠,我不想回屋,我们去凉亭坐会吧。”滕鞥琪忽然打断她的话。
“哦!”朦儿点点头,老实说她有好多问题想问。比如,楚园为什么空着,二娘为什么在那里长吁短叹。再比如,娴小雨怎么有个儿子,天赐的爹是谁,既然娴小雨嫁了人,应该会跟夫姓,被叫做什么娴嫂,娴婶之类的,怎么全府上下还是都叫她“小雨”呢?
但是偷偷看她的大少爷一眼,他此刻正眯着眼睛,似乎有些累了,看来只有下次再问了。
那一边一阵喧闹,朦儿一惊,见前方不远处有扇小门,声音正是从那里传来的。
“这是哪里啊?”朦儿推推门,却没有推开。
“那边是我们滕家的小仓库,一些离京城比较近,数量又不是太多的货物就放在那里。”滕鞥琪解释,“那边有门通向外面,这小门是我爹为了方便开的,只有出货的时候才开着。”
“哦!”朦儿点点头,“现在应该是在装货物吧?”
刚说完,仓库那边便传来声音:“你们都小心着点,这批绣品是精细品,都给大包好了,包上油纸,别让你们的汗在什么的滴在上面,要不把你们卖了,你们也赔不起!”
“原来是绣品啊。”朦儿恍然道。
转眼凉亭已到,这里倒是有些凉风,不似外面那么炎热。
朦儿赶紧将滕鞥琪身上的丝被掖紧,便坐在一边不再作声。
“海棠,你看这清池建得如何?”许久未出声的滕鞥琪忽然开口。
朦儿正沉思,听得提问才仔细看起那清池来,然后老实回答道:“这清池很好看,假山也好看,要是上面有荷花就好了,我以前在扬州的时候,每年夏季都会去瘦西湖赏荷花,有白的,粉的,在荷叶中间开着,可漂亮了。”朦儿眼中很是向往。
滕鞥琪拉过朦儿的手,笑道:“海棠,你想家了吧?”
“家?”朦儿有些迷茫,她很久都没有听过这个词了,她对家的回忆,截至在四岁。
“改天,我让他们去扬州移些荷花来种上,你想家的时候就过来看看。”滕鞥琪提议。
朦儿的头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啊,我听说荷花只能长在暖和的地方,京城这里冬天很冷,荷花会冻死的。”这个,是谁告诉她的?好像她自小就知道这个道理,也不记得是听谁说的了。
滕鞥琪看看朦儿,却没有说话,眼中却闪过一丝坚定。
想了想,滕鞥琪开了口:“海棠,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啊,什么?”朦儿正遗憾荷花的事情,刚刚的心中的疑惑却忘得一干二净。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觉得,既然你已经嫁给了我,那么有些事情还是应该让你知道。”滕鞥琪似乎经过了深思熟虑,“楚园是我弟弟鞥楚的园子,是他十五时我爹建造的,我们滕家的孩子,一到及笄之年便可以有自己独立的园子。”
“那后来,怎么空了呢?你弟弟又去了哪里?”朦儿急急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