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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我要上大学之矿工的女儿

记者 沈深 吴滔

编导 郑秀国

李小萍,就读于四川省内江市威远县中学。在今年的高考中,她考取了683分的好成绩,位居全县第二名,超过重点大学录取分数线将近100分。这样的成绩对于任何一个考生而言无疑都是一个天大的喜讯,然而对于李小萍来说,在短暂的喜悦之后,迎来的却是更多的烦恼。

从四川威远县城出发近三个小时,我们来到了位于涌溪村的李小萍家,在这个简陋的家里,最显眼的就是满桌的复习资料和已经发黄的奖状。从小学到中学,李小萍每年都能给妈妈带回这样的喜悦。她对我们说,得知高考成绩后,心里感觉还是挺高兴的,因为毕竟考了全县第二。报考的浙江大学虽然很好,但学费生活费却让全家发愁了。

其实,从高考结束那一天起,这样的担心就一直萦绕在李小萍的心头,为了不让爸爸妈妈看出自己的担心,日记就成了李小萍唯一能够倾诉的对象。

“高考已经结束一个月了,这些天,我有了更多的时间和家人待在一起,也更真切地感受到爸爸妈妈那份无言的爱。爸爸头上的白发又多了一层,妈妈脸上的皱纹也越来越深了,为了供我和弟弟上学,爸爸已经五六年没买新衣服了,每天还冒着生命危险去给我们赚钱。今天上午,我终于知道了分数,683分,这个分数让全家人都非常激动,为了这一天,我们等得太久了。然而,在短暂的喜悦之后,我又能感觉到父母眼中的无奈,虽然他们在我面前极力地掩饰,但我仍然能够感受到。是啊,我们曾经那样地盼望这一天,却又那样害怕这一天的到来,只是在此前,我们都不忍心道破。”——摘自李小萍日记。

李小萍的家共有五口人,爸爸、妈妈、奶奶,还有正在上初中的弟弟。由于家里地少,妈妈又体弱多病,全家人的生活和姐弟俩读书的重担都压在了爸爸一个人身上。我们刚到小萍家不久,他的爸爸李科户又要出门打工了。

李小萍的爸爸李科户在朱家煤厂上班,从家里到煤厂要走一个多小时。他在煤厂已经干了20多年了。我们跟随李科户来到了他工作的煤矿,不巧天上正下起了雨,已经换好衣服的李科户和工友们正盘算着今天还能不能开工。在这些矿工中,李小萍的爸爸是年龄最大的一位,今年已经50岁了。因为年龄偏大,最初矿上并不想要他,后来考虑到他家的实际情况,才破例给了他这份工作。小萍的父亲李科户每次下井一般都得干上8个小时,一天要挖一吨煤。从早上7点30分到下午4点30分,强度可想而知。为了维持一家人的生活,李科户每天就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超负荷地运转着。特别是在女儿进入高三后,李科户工作得越来越卖命,而这也让小萍越来越感到担心,因为在16年前,她的爷爷就是在挖煤过程中遇难的。这些年来,小萍每天最担心的就是爸爸的安全问题,这多少也影响了她的一些情绪。有时课上她会不经意地写出一个“煤”字来,她说,这个“煤”字,其他人看不出来什么意思,但是她心里明白,她爸爸在挖煤,收入挺不容易的,一天就挣10—20元钱,而她这边一天就花10~20元钱左右,学费加上生活费。写那个“煤”字,就是提醒自己父母很不容易。

在对爸爸安全的一次次担忧中,李小萍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读书考上大学,不让父母失望。但是,由于初中时就读的学校比较落后,刚到威远县高中时,李小萍的成绩并不理想。为了提高成绩,3年来,李小萍付出了比其他同学不知多出几倍的努力和艰辛。中午12点,同学们都去吃饭了,她不去,因为那个时候比较安静。从12点到12点半,半个小时复习上午的功课,整理笔记。经过那一段的努力她的学习有了很大的长进。

在小萍家,我们看到了一本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书,这本书标价24元钱,当初为了买这本书,小萍度过了一星期在同学们眼中十分难熬而在她看来却十分平常的日子。同学们曾看见她早上中午晚上都用开水泡馒头吃。一个月的生活费本身就只有80~90元,拿出20—30元买一本书过后,只有从饭费上节省了。她说馒头是最便宜的,在学校,两毛钱一个,年轻人嘛,吃一点生活上的苦又有什么?她很担心爸爸,她要努力地学习,改变她们的家庭状况,这就是她学习动力之一。

李小萍的勤奋和执着,激励着班里的每一位同学,而她在高二上学期做的一件事,更让老师和同学感动不已。李小萍的老师介绍说,有一阵班上的风气不是很好,全班同学都有一点儿浮躁,这时她写了一篇文章,篇名叫《COMEON》,班主任老师把它称为《劝学篇》,并在全班同学中传阅。她在文中写道:“为了这个集体,我们必须相互支持,相互帮助,为自己为他人创造一个优良的学习环境。有的同学在课堂上左顾右盼前后讲话,拉扯衣服打闹不止,而希望热情就毁在这些人放荡不羁肆意不休的行为上。”

这个《劝学篇》在全年级都产生了强烈的反响,在她的带动下,全班的学习风气有了明显好转,在这次高考中,全班90%以上的同学都考过了本科录取线。

班主任老师说,李小萍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孩子,无论是对父母,还是对老师和同学,她都显出同龄孩子少有的成熟。也许正是因为过早地感受到了贫穷,李小萍特别地珍惜自己的求学机会,而她的家人为了圆李小萍的这个梦,从得知高考成绩那天起,全家人都行动了起来。父亲下矿去了,妈妈也瞒着女儿,到乡亲们家里去借钱。这些年,为了供姐弟俩上学,李小萍家里已经欠了两三万元的外债,由于乡亲们手头也不宽裕,这次小萍妈妈并没有借到多少钱。

今天,是李科户和工友们领工钱的日子,一下班,大家顾不上洗澡换衣服,就急匆匆地来到会计办公室。由于身体一直不好,加上在家干农活,这个月李科户只领到平时的一半工资200元。拿到工钱,工友们都回家了,可李科户犹豫了好久之后又转身回去了。在矿长办公室,李小萍的爸爸跟矿长说明情况后借了一千元,并请求矿长别让他家小萍知道。

对于爸爸妈妈的苦心,李小萍在日记中写下了她的感受和愿望:“这些天,为了不让我担心,爸爸妈妈一直在瞒着我,偷偷地去赚钱、借钱,为了能让我上大学,他们付出的太多太多了,今天我还听到妈妈偷偷对奶奶说,上周爸爸给我开家长会后,没赶上最后一班车,他竟然没舍得几十块钱坐摩托车,从连界走了六个多小时才回到家,到家时已是夜里两点。听到这时,我的心像刀割一样痛。爸爸,愿您每天都能安安全全地回家,女儿相信,明天,我们的一切都会变好。”

采访札记

沈深

2005年7月,节目播出后,很多观众给栏目打电话,他们纷纷表示要资助小萍。于是我们将小萍向别人临时借用的一个电话号码告诉了热心的观众。在这些要资助小萍的热心观众中,有一位是著名音乐人高晓松。

节目播出一个月后,小萍接到了浙江大学生物制药专业的录取通知书,而此时她也在和高晓松的电话联系中拒绝了高对她的捐助。小萍告诉高晓松,在这之前,一位浙江的孙伯伯答应给她提供大学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她已经接受。而当高晓松还准备继续资助小萍时,再一次被小萍拒绝了。小萍说:“一,父亲能在矿上工作已经很幸运,尚有许多同学家境更差,且没有央视报道,无人认捐,更需要帮助。我能有好心人出资读书全家已很知足。二,人一生道路很长,一次违背道德就会有第二次,所以一次都不能有,无论以什么样的理由。”于是高晓松在他的一篇名为“我心中的超级女生”的文章中,写下了这样的话:“我本想帮助的李小萍帮助了我。那天看完电视,我成了李小萍的粉丝。我比照‘盒饭’‘凉粉’的意趣给小萍的粉丝起了个名——‘平凡’。小萍,你是我心中真正的超级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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