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院里的海棠树？”
“正是。”兰嬷嬷点点头，轻轻咳了几声，继续说：“黎妃娘娘请了家里人专门从宫外运来最名贵的玉海棠，亲自浇水上肥并在树上系上乞求平安的香囊。本想替病入膏肓的棠妃娘娘祈福，却不想第二天树竟然被人砍得面目全非，而且祈愿香囊也变成了巫蛊娃娃。”
“竟有这种事！这不是明摆着的陷害吗？”我很生气。
“可是先帝却非常生气，将娘娘打入了冷宫不说，甚至还迁怒于公主，要将公主送出宫去。好在皇后娘娘替公主求情，最后好歹是没被送出去。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黎妃娘娘被打入冷宫还不到三天，棠妃娘娘便撒手人寰，而黎妃娘娘也受不了这等陷害与屈辱，悬梁和棠妃娘娘一起去了。”
“怎么……会这样……”
明明一桩再明显不过的栽赃案，却连一个调查都没有便直接断了案。不仅葬送了黎妃还不满二十的年轻生命，还留下了下一代人痛苦不已。好友因自己含冤而死，这又让长眠的雨棠情何以堪？
“殿下总归是对黎妃娘娘有所忌讳的，因此对公主也不待见。老奴虽是看着殿下长大，却也得不到殿下一个真心的笑脸。都说上一代造的孽要下一代还，现在可真是应验了。绮儿不过八岁，却就要……”
兰嬷嬷说不下去了，低垂着头叹息不已。浑浊的泪顺着她脸上的沟壑缓缓留下，刺得我的眼睛生疼。
这是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啊，经历了那么多，目睹了那么多，却依然无法放下自己年幼的主子去安享晚年。只是依旧待在这吃人的深宫里，看着深爱的小主人一点点消逝却又无能为力。
“嬷嬷放心吧，公主不会有事的。”我擦掉嬷嬷脸上的泪水，挤出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说：“我觉得上帝是不会那么残忍的，剥夺了那么多之后，他总会补偿点什么。”
“上……帝？”
“是啊，”我温柔一笑，“就是上帝。”
蜡烛的光芒渗透了整个房间，我安静的趴在钰绮的身边打瞌睡。把一群叽叽喳喳、哭哭啼啼的小宫女打发回去睡觉，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折腾了一下午，总算是把这个小丫头从鬼门关拉回来了。现在，她正微微蹙着眉，静静的睡着。苍白的肌肤近乎透明，小巧圆润的嘴唇变成了淡淡的粉色，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未干的泪珠，看起来就像经过电脑PS过的超可爱的娃娃。
“这样可爱的小孩，怎么会有人忍心让她离开呢……”我喃喃。
“水……渴……”
钰绮的呼唤把我从自己的沉思中拉回来，我慌张的倒了一杯水，抱起消瘦的钰绮，轻轻给她喂水。
“姐姐，你真好……”小丫头感觉有人给她喂水，微微睁开眼睛，看到是我，眼泪刷刷就下来了。
“别哭。”我有些慌乱的用袖子给她擦眼泪，可是那眼泪却越擦越多。
“母妃去世之后，除了兰嬷嬷，再也没人对我这么好了……”
鼻子忽然发酸，眼眶也不禁红了。抱着怀中的小娃娃，我不禁收紧了手。
同样没有母亲，可是我却比她幸福那么多。我有三个爱妹如命的好哥哥，还有一个溺爱我的好爸爸，虽缺了母爱，却也不觉得自己得到的爱比别人少过。怀里这个女孩不过才八岁，却对我这一点点的好感激涕零，爱，对她而言，已经成了奢侈品。
“已经没事了，有我在呢。”我亲亲她的脸颊，就像小时候裴振轩经常做的那样，刮刮她的鼻子，温柔的说：“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嗯……”小丫头乖巧的点头。
忍不住笑了笑，我把脸颊贴上她的头，轻轻哼起了属于那个世界的歌曲。
屋里，烛光温婉，我像所有母亲一样温柔的眯着眼，抱着怀中泪眼婆娑的人儿轻轻哼唱着。
窗外，月光如水，有个人在那里静静的听着，久久没有离去。
睁开眼睛，天已大亮。整间屋子弥漫着浓重的薄荷清香，身边的小丫头还安静的睡着，经过休息，她苍白的小脸上已经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就像桃子一样水嫩。忍不住在那可爱的脸蛋上亲一口，我坐起身，掖好被子，起身下了床。
推开门，早已恭候在外的小宫女们便一拥而上，殷勤的准备帮我梳头更衣。
“不用了，进去伺候公主吧。公主身子刚刚好转，我给你们的方子一定要按时照顾公主服下，不然再次发作是迟早的事。”推开满脸崇拜的小丫头们，我脚下生风直接溜进了花园。
“为什么浑身不舒服呢？”我扭扭脖子，看着古代无污染的蔚蓝天空，心里难免忐忑不安。
昨晚我是在灵秀宫度过的，本以为柯瑾云会来兴师问罪，却没想到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动静。我不会天真到认为他这是爱心爆发所以同意我留在这里照顾钰绮，唯一可以解释这怪异现象的就是：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哎——”我郁闷的坐到还沾有露水的石凳上，掏出已经没有电的手机把玩着。记得还带了一块电池来着，不过我给他放哪儿了来着……
“睡得好吗？”
脖子骤然僵硬，我握紧手机，不动声色的收回口袋，清清嗓子，故作轻松的说：“好啊，一觉睡到天亮。”
“是吗？那就好，我还担心钰绮照顾不周呢。”
柯瑾云悠闲的走到我面前，极自然的把我一缕滑落的头发夹到耳后，就好像他经常这样做并且已经习以为常了一样。
有些不自然的向后挪了挪，我重新捋了一遍头发，口气生硬的说：“没有的事。”
“你倒是偏袒那个小丫头。”柯瑾云在我身边坐下，丝毫不在意那会弄脏他华丽外袍的露水。
他今天穿了一件青缎长衫，宽大的袖子上用银线绣着精美的竹纹，朴素却又不失高贵。头发用玉冠简单的束着，看起来随性而自然。
只是那被他拿在手中把玩的东西却让我怎么也自然不起来。
那是安祈佑被抢走的手枪，进口的柯尔特M20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