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会有人十八相送的。这年代,谁还是谁的谁。”
“也不见得,没准只是看到你的好前程我在嫉妒呢。总之,我不会落下的,就算将来身价不如你,我也是个有用的人。所以,我们提早结束大学同学的缘分,其他的,我也说不准。”白露叹了口气。
夏炎的眼圈却红了,“看看你,说些什么。不会告诉我,古诗十九首里的人情世态都是真的吧,老天,你姐姐我也需要点童话。多写些好东西,发表出来,别让我失望。”
“这是生离死别吗?”白露眼泪簌簌地下落,夏炎扑过去吻她,吻她哆哆嗦嗦的嘴唇,“我们这不是相爱,你知道的,我们都有恋人,可是放眼这四周,我最想亲吻的就是你。因为我执信,哪怕我在媒介这个圈子里一天,你也会陪在我身边,在不远的地方。谁有我们的同盟更牢不可破?相互欣赏。”
两人泪人抚慰着,要走向远方,带着远多过曾经分享了的秘密,和只属于彼此的秘密就这么分开。
“我会换号码。”
“我知道。”
“我们会不常见。”
“我知道。”
“我们可能没有时间再聊天。”
“我知道。”
“还有。”
“我知道。我们即使不见面,不聊天,不联络,都会真心的祝福对方职场有为,活得潇洒,男人成群,事事如意,对吧。”
夏炎早已经看不清对方的脸,她拿出手帕来擦眼泪鼻涕画花的脸,白露也是。她们破涕为笑,终于转过身去,各奔前程。
白露握着硬生生的手机,站在夜风里,真的是孤身一人了。其实陷入恋爱就是陷入了孤立。
同样朋友聚会的场景,身处其中的情形就变得陌生起来,疏远。祁镇在他一干江城的朋友中应酬。
“最近变了啊。”
“哪有。”
“看看这颓废样。是不是耽于什么无法自拔啦?”
“胡扯。”
一阵哄堂的讪笑。
“就你春风得意。”
“对了,家里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
“呦,呦,你们这是干嘛呢,出来喝酒搞小团体可是不行啊。”
“不好意思,明天还得工作得先行一步啦。”祁镇在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挽留声中笑了笑,“下次,下次。”
“这人。”
“有漂亮女孩子可别后悔。”
“没见他在这时候脚底抹油的。”
所谓他的朋友,相见必定有酒有色,祁镇喜欢他的朋友们,这些同龄年轻男子和自己一样,有梦想,有资本,是佼佼者。在多数情形下情投意合。有他们在身边,祁镇便有一种王者的骄傲感。这里不同于欧洲,在那里,有再多的金钱也填不满的寂寞;不同于京城,在那里,他不过是个小小的晚辈,在一众哥哥的面前永远是个初学者;在这个小天地里,他是领袖,一众伙伴的领袖,他有最好的玩法,总是能出人意外。而这个圈子,会在大学时光结束之后,消失不见,而他更是预料到自己的前程与此地无关。
但不知为何,还是会伤感,无论是鞠躬的侍者的笑容,还是老板娘的道别,祁镇都感到格外的伤感。活着,经历着,自己创造出来的一片天,祁镇还是无法满足自我的野心。
他是个好人缘,男人和女人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打进来,所以容不得寂寞。
很多人他记不起了,很多人认识到更实际的男人走掉了。他取出车子,坐在车厢,笑容满面地接听,“我正准备回家,哦,不是北京,是吗?晚安。”然后又有,他不能想起容貌的名字,“是,今晚和朋友在一起,改天一定打给你,晚安。”
趁着间隙,他点燃一支烟,想象着自己的人生何以轻易成为了别人的目标,他喜欢爱情的游戏,不小心之间也变成了别人游戏的目标。装唇膏的手袋停在他的副驾驶座位上,祁镇想,该回去了。白露推开公寓的门。
祁镇不在起居室,也不在卧室。书房的门虚掩着,他在伏案写作:“进来吧。”
“今天这么早。”白露在祁镇的书桌对面坐定。目光离不开祁镇写了字的纸张。
“好奇不?”
“这是什么?我们的恋爱契约?”
祁镇笑骂,“你就不能想象得浪漫一点,比如,我想留给你做终生纪念的情书之类的。”
“要读给我听?”
“算了,你自己看吧。”祁镇递了过去,“可不许笑!我是尽了最大努力写的,你知道我中文不行。”
白露毕恭毕敬地捧着,一字一句地读着:我喜欢女人在远离人群的角落里静静的或是在我的面前歇斯底里的哭泣。
流着泪的眼睛让我感到作为男人的隐忍和阳刚。
那些将重重的妆容描画在眼眶上的女人,无论如何是走不进我的心的。在泪水倾泻而下的场景中。我希望女主角留下的是真正的温柔和纯净的液体。这样会哭哭得干净的女人是最美的。就像我眼前的你。
这世界上的人和事总是无常。世事最是难料,我们根本不知前途何在,我还一无所有;人又最是易变。
我们无法忍心把我们一生只有一次的初恋相遇绑架在人事的无常之上。我希望我的爱是永恒甚至超越我的肉体的存在,永生在我的灵魂之中。
我知道这样的灵魂在哪里。她是我们彼此注视着对方心灵的眼睛,只有对方存在的注视。我们的真心和灵魂就存在在那里。你是懂我的。
我爱你。
可是我的爱又没有承诺,我根本不敢承诺。我时常想象着我们的相遇和结束。我想象着这整个过程都应该是纯净的,无暇的。在这样一个奢华和浪费的时代里,在这一刻我动着真心,在下一刻我甚至无法确定我能否控制我的欲念,我们多相聚一刻,我们的爱就会被我们不干净的欲念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