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对话似乎有了固定的模式,祁镇倾诉,白露倾听,这渐渐成为了两人言语相处的一部分。
是白露向来是个迟钝的女人,还是祁镇过于能说会道。
白露不知道他们今天的话题怎么会说到了家族传承,从车上一直延续到酒吧的房间。她有点无力感。昏暗的光线,让她周围的空间显得格外的空旷。祁镇喃喃讲给她的,是她听不懂的。她不是任何家业的继承人,她是她自己。
白露有些惶恐地抱住祁镇,去吻他的耳垂。或许是嫉妒,她几乎有想要把他变成独耳的冲动。
“我就这样听你说,好不好。”
她眼角的余光可以瞥到,祁镇逐渐上升的嘴角和他咽下酒水时滚动的喉结。
“那这样最好我们回到床上。”
白露也笑了。这里哪有床?
“我有个梦。”祁镇有些不好意思。
白露不敢打断他,只是埋首在他的胸前,听他加速的心跳。
“我想经营酒店。”
“酒店。”
白露轻声和着。
“酒店绝不是衣食住行那么简单,那些不过是礼仪。看看我,自以为学了一些,这些有时候都会成为父母的参考,可是根本就无法得到认可,他们说这不过是表面,根本不是内在。实力才是内在,懂些就好了。”
祁镇停了停,他酒后讲的话毫无逻辑,男人去吻白露。
“我很伤心。”
“可你不是个优秀的餐厅经营者吗?有你坐镇,我们学校的后勤提高了一个档次。”
“我就是说这个,大学给了我梦,又让我做梦。我唯一没有后悔的就是,回来读大学。”
白露吻他,祁镇就像个孩子一样一动不动了。
“怎么样我的意大利面是不是进步了?”
“嗯。”获得表扬然后开心是每个人的小小心理吧。白露抑制住要表扬男人的冲动,两人的简单生活竟也离不开意面的调情。
女人低着头若有所思。
祁镇心中凉了半截,职业梦想就是为了眼前女人做意面?男人放低了刀叉,注视着心不在焉的情人。
一分钟,如果她没有来哄我开心,我就要把这笔账记在心底,作为分手时绝情的理由,分手后马不停蹄寻找新恋情的理由。
男人落落而坐,膝头的白色餐巾被他在百无聊赖中掀上了桌面。
幻想的白露终于有所动。
起身,站起。
热剌剌的吻和着食物的味道进入了男人的口腔。
祁镇本能地回应。
轻轻的咬噬,再咬噬。
意面的香甜终于挑豆出晨起的浪漫。
在别人匆忙的清晨就开始沉醉的一对也只有他们吧。
“昨晚你醉了。”
“真的?”祁镇护送着女人直到落座,将被踩到的餐巾小心铺到女人的膝头,发笑。
“脏了吧。”
“我来洗。”男人呵呵笑。
“我们。”白露笑笑,吻在男人不断收紧的双手上,“因为相爱所以没有安全感,但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谎话。”
“我是在讲此刻的真心话。”
“谎话。”
“为什么?”
“因为你不够真诚。”
祁镇睫毛直顺,不加修饰的男性之美,因为屈膝在情人面前更加曝露无遗。
他俯身在女人的膝头,抱住白露腰身的双手力量不断加强。
白露低头看着越来越几乎于幼稚的男人,反倒觉得获取了通天的能量。她不觉得悲哀,只觉得舒心。这是怎样的拜倒。这如果是传说中的拜倒,那这种征服感一点都不美。
那个曾经从珞珈山上驾驶跑车呼啸而下的男人也不过如此。追到了这个男人又会怎样,真的拥有他之后的心,仍旧是有些难以饱满的欲壑。
“自私的人。”白露笑骂着无摸男人的额头,抽出被男人额头覆压的餐巾,去寻找她喜欢的祁镇的唇。
这样狭促的再次吻在一起,甜蜜蜜,又哀伤情愫流转着。
不可明说的爱意又近了一层。
“不要离开我。”祁镇微弱的声音在唇齿间泄露了他心底的秘密,白露眼角的余光却停落在手中紧紧攥住的餐巾上,拖鞋的痕迹并不明显,但是黑与白的对比还是像印刻在心底的疤痕般,丑陋狰狞。
白露猜度着男人,也对照着自己,还是被新生的晨光感动了。
“走吧。去机场接人。”
再温馨的画面总有破裂的一刻,白露得去见祁镇来自京城的友人。
有说有笑的陈雪终于停了下来。医院中白茫茫一片肃杀的气象。妇幼医院之中多数是女人和带着孩子的女人。妈妈和准妈妈的世界。
“我知道魏芒为什么不肯来了。”再一转身时,她竟是满脸泪痕,“看看,哪里有一点……”
白露也不知该作何感想,来这里她不止一次了,当然是陪学友来打胎。她向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别人的提问,这下更是愣住了,惟有倾听。这样的经历是让人更坚强呢,还是会更惶恐。只是性生活呢?还要不要再过下去,答案是一定以及肯定的。
白露安顿好她坐下,白露站着她终于高过了陈雪,也惟有此刻白露稍稍舒了口气,这个个子高大的女人终于矮人一截。但她注视周遭的神情依旧傲慢。在苦痛和悲伤中的人群,朝她们打量着,终究又收回了目光。各有各的疾患。
“不知道他们去哪快活了,连个电话都没有。”
陈雪不耐烦地摩挲着手机。白露想和她聊些什么来打发等待,她真的不知如何开口。只是觉得痛快。这个把品位和修养不吝展出的女孩子,结果还不是偷偷跑来另一个城市打胎。这段经历也足够让她回味的吧。
能去哪,他们,肯定是寻欢作乐呢。
白露终于明白,为什么男人很少情愿出现在这种场合,不是道德责任感的问题,而是他们并不觉得有一种真实的东西在自己的体内成长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