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命……”
眼看着距离出口越来越近,易小天忽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呼喊,匆急的脚步陡然停了下来。
“救……救……”
易小天细耳倾听,果然听到了一丝异响。只是声音极其微弱,似有似无。如果不是他因为心眼通的缘故耳聪目明,再加之赶路的过程中精神高度集中,很有可能就错过了。仔细的分辨了一下声音的方位,他小心的走了过去。
虽然急于赶路,但易小天也不在乎这一点时间。而且听声音明显是一个考生的呼救,如果没有什么危险的话,他倒也不介意顺手帮他一把。
可是当他走到呼救的地点时,还是不禁惊呼了一声:“书生!”
呼救之人赫然就是之前山顶上那个样貌柔弱的少年,易小天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除了他当时怪异的举动外,他的柔弱体质以及一身书生的打扮也是让他记忆颇深,没想到竟在这里遇见了他。
“救……救我……”
少年看到易小天出现,眼中顿时生出一股求生的欲望,只是他的声音依旧十分微弱,脸色更是苍白的吓人。
易小天走上前去,低头扫视了一眼,心中蓦然一沉。
只见少年的身旁趴着一头麒莽兽,一动不动,已然死去。只是它的爪子却放在了少年的胸口处,爪子之下血肉模糊,少年的胸膛上出现一个大洞,显然生机已无。而他之所以没有立刻死去,恐怕只是凭借着一丝无比强烈的求生意志。
“救……救我……”
少年口中的求救声再次响了起来,易小天呆呆的立在那里,没有行动,甚至不知该如何开口。
“……”
少年终于停止了呼救,也不知是没有了力气,还是彻底的死了心。
“差一步……只差一步……”
少年的气息越来越弱,口中开始喃喃自语。
易小天转首看去,只见少年的手腕处也有一个与他一样的腕带,而在腕带上清晰的显示出一个数字——497。
是啊,差一步,的确是只差一步。少年只需再猎杀一头魔兽便可以通过这次考核,可是他却倒下了,倒在了通往出口的路上,倒在了黎明的曙光之前,他再也没有机会站起来了,他将为此付出自己的性命。
可惜吗?可惜。然而这就是真正的武道之途,这才是真实的武道之路。没有人知道武道的终点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自己会在何时倒下,世人浑浑噩噩,所等待的只是一个结局而已。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易小天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少年,无法安慰,也无从救治,他的胸口有些憋闷,甚至没有敢去看少年的眼神。
“将……我的身体……带回去……交给……我的爷爷……告诉他……我对不起他……”
少年的意识似乎忽然清醒了一些,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断断续续的吐出了一句话,声音呢喃,好在易小天耳力极好,才没有遗漏。
“我去哪里找他?”易小天连忙问了一句。
少年颤巍巍的抬起了右手,在那根伸出的食指上有一枚空间戒指,易小天点了点头。右手无力的垂下,少年的生命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轻轻叹息了一声,易小天将少年食指上的戒指取下,意念渗入其中,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他的心中又是一叹。
戒指中的空间不大,除了一些魔兽尸核外只有一些排列整齐的玉简。易小天将那些玉简取了出来,见上面竟然标了序号,足有上百个之多。他将排号为“一”的玉简拿了起来,神念感受了一番,心中又是一惊。
原来这些玉简上都是少年以往的留念,最早的可以追溯到他的幼年时期。
“寂元历鲲圣七百零二年,这一年我六岁。今天我在库房里偶然间找到了几片玉简,发现竟然能将自己的声音留在上面,嘿嘿真是好玩儿,以后我有什么话都可以对玉简说了……”
……
“寂元历鲲圣七百零三年,这一年我七岁。今天我在街上遇到一个小姑娘,名叫小翠,长得真好看,她将自己家里的糕点拿出来给我吃,又陪我玩儿,我好喜欢她,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娶她,让他做我的妻子……”
……
“寂元历鲲圣七百零四年,这一年我八岁。今天我们搬家了,搬到了天玄城。爷爷说我的天赋很好,应该修道,天玄城紧挨着太仙门,修炼环境更好,并且希望我将来有机会能加入太仙门。可是爷爷不知道的是,我其实并不喜欢修道,我更喜欢看书,我的理想是将来能当一名教书匠。不过爷爷对我好我是知道的,我从小就没有了父母,是爷爷一手将我养大,吃了很多的苦,只要是爷爷喜欢的,我都会去做。只是……我好想小翠……”
……
“寂元历鲲圣七百零九年,这一年我十三岁。这一段时间我好痛苦,除了经常想起小翠,我的修为境界也停滞不前了。我进入到天元境中期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可是一直无法突破到天元境后期,看来我的确不是修道的材料,我其实更适合教书。只是爷爷却认为我做的很好,过几天太仙门又要招新了,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因为再过一年我就超过十三岁了,而太仙门招新的条件就是不能超过十三,我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为了我的爷爷!”
看到这里,易小天的眼中泪如雨下,他的心中百感莫名,心如刀绞。他在这个少年的身上看到了一个影子,一个代表了无数人的影子。这个影子中有他、有张三、有李四、有几乎所有少年人的身影。
他们这些人普普通通,没有什么优厚的资源,没有什么惊世的背景,只因为一个目标,只因为一点希望,踏上了一条没有人知道终点的武道征途。
心中的冲动促使他们前行,亲人的期许让他们无法停下,然而没有人知道他们能够走到哪里,也没有人清楚他们的前程,或许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直到……终点,直到……路尽。
看到这里,易小天也终于知道了这个少年的名字——志高远,其志高远,其心可哀。
将其它的玉简收起之后,易小天又拿起了最后一个玉简。这个玉简上的划痕很新,想来是刚刚做好的,神念探测其中,一段似弱似喘的声音缓缓传来……
“寂元历鲲圣七百零九年,我十三。我终于还是进入了这里,进入了太仙门考核的第二关。其实在第一关的时候我就感到非常吃力,预感到第二关有可能通不过,但我还是进来了,为了——我的爷爷。我拼命的猎杀魔兽,用尽了我全部的手段,即便我的身上已经伤痕累累,即便有好几次我都差点儿丢掉了性命,然而我并没有放弃。只为了赚取那五百个积分,只为了能让爷爷高兴。我几乎就要成功了,但是我可能通不过考核了,因为我此时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好,那头麒莽兽的确很难缠,我虽然成功杀死了它,但它临死前拍了我一掌,胸口非常疼,早知道就不去招惹它了……”
“我感觉自己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我是要死了吗?我不想死,我和爷爷相依为命,要是我死了爷爷怎么办。还有我真的很想小翠,我答应过要娶她的,可是我现在的情况,可能办不到了。她一定会很伤心,因为她说过,只有我对她最好。如果还有来生,我一定还做爷爷的孙子,但是我会告诉他,我不喜欢修道,只喜欢读书,即便会让他失望,即便他会因此而不高兴,我还是会这么做。而且我会告诉他,我就任性这么一次,只想任性这么一次……”
“如果还有来生,我……一定要娶小翠……一定会……”
……
少年壮志出乡关,今夕魂断异乡田,心中有梦情未尽,人生哪得尽善完。他朝有日情方好,不问天途书里闲。
清风徐来,卷走了满地的枯叶与干草,却带不尽少年的思念与不甘……